朱熙身著古董婚紗裙,拉開試衣間的簾子,開心地看向鏡子中自己此刻的美貌。
與一旁的閨蜜小晴不時搭上幾句話。
要說她有什麼不滿意的,也就是目光偶爾落到婚紗店角落裡,看到一個穿著長外套,戴著鴨舌帽擋住臉的人,會不自覺皺起眉頭。可能是因為鴨舌帽簷下不時露出的眼睛,總是在她身上掃來掃去吧。
而這個讓她不自在的人,就是我。
朱熙和小晴交頭接耳了幾句,她的朋友就離開了。
我立刻湊了過去。
“美女,”我壓低了聲音,“這裙子可能不乾淨,要不你別買了。”
朱熙一把推開我,從試衣間跑出來,幾步撲到帶著保安回來的小晴懷中。
“就是他,”
小晴的手指直直地對著我,“就是這個變態。”
保安不客氣地看過來:“請您出示一下身份證。
我低下頭準備從一側離開,保安一手攔住我:“這位先生,麻煩您合作一下。”
朱熙提著裙角向收銀台跑去。
保安力氣太大了,我只能朝著朱熙喊:“至少……”
“麻煩您合作一下,否則我們要報警了!”保安加大了音量,完全沒有放我離開的意思。
所以等我離開婚紗店,人已經不見了。
剛剛觸到一點希望的影子,仿佛一瞬間便煙消雲散。
除了在婚紗店偷聽到的名字,和大概三個月後的婚禮,我沒有任何關於這兩個女孩子的資料,也只能盡力去找了。
好在三個月後,我抬頭看了看那個寫著“羅文”和“朱熙”的告示牌,混進了婚禮場地。
據說朱熙已經到了。
於是我又混進了後面的更衣室。
當我打開門,朱熙大喊著另一個男人的名字,想要推開我跑出去,而小晴穿著伴娘服,在我制服了朱熙後打開等候室的門。
幾聲尖叫,羅文和一群人湧了進來,險些把我當成綁架犯拖走。
我急中生智,叫嚷著我知道“覓歐”是誰。
留下我的是羅文。
因為那是朱熙口中的名字,在夢中也無數次叫出聲了吧。
現在只有我能幫羅文。
羅文是個高大帥氣的男人,外表堅強剛毅,痛哭流涕的一刻被我窺到他的軟弱。
朱熙喊著另一個名字的那些夜晚,他也很難熬吧。
可我根本沒有時間和他解釋這一切。
每一次,我就晚了一點,就那麼一點,那些一個一個的羅文,變成了一個又一個的覓歐。
雖然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這條古董裙。
但是我知道它,尋找它,卻是從七百年前開始的。
第一個穿上它的女孩,並不期待接下來的婚姻,卻期待著另一個她心愛的,能把她從家族聯姻的漩渦中解救出來的男子。
於是她吃下了假死藥。
可是男子死在她復活之前,兩個人再也沒能見上一面。
絕望如同潮水淹沒了女孩子。
餘生或如飄零的葉。
殺死她的,應該並不是她刺向自己胸口的利刃,而是失去愛人,暗淡無光的未來。
兩個靈魂都沒能去到他們該去的地方。
在他們之前,或者之後,都有無數的靈魂迷失在陰陽之間,這片根本就不存在的土地上。
我們這些靈魂引路人,也因此困在這生死之間。
只為帶回迷途的魂。
我從一些靈魂口中聽說了這件婚紗。
被盜墓者從女孩身上扒了下來,當成新的又賣了出去。
另一個女孩子如獲至寶,想要穿著它和心愛的人共度餘生,像婚紗原本的主人一樣,卻隨著婚紗走向寂滅。
每一次,都是胸口流出的血修補了破洞,變回了嶄新的裙子。
它終究是禁錮了更多的女孩子。
其實下一個撿到屍體的人,可以結束這些悲劇呢。
但是婚紗的美迷了他們的眼。
或者說,婚紗的美,能夠帶給他們的財富,迷了他們的眼。
我抬起手,眼前的都市慢慢延伸成無盡的海。
覓歐站在遙遠的海平面上,頭髮花白,目光無神地投遞過來,像是被時光慢慢消磨了期盼。
難道靈魂也會蒼老?
一個白色身影從婚紗中離開,狂奔向遠方。
朱熙害怕地尖叫,投入身後羅文的懷抱,就像白色身影投入覓歐的懷抱。
遠處的兩個身影消失的那一刻,我也不自覺濕了眼眶。
每個讓你恐懼的魂,或許,都曾是誰心心念念的人。
白鹿青涯 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