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異世界:霽
第二季 第二章 封印之門
一、鐵爪蜥蜴的突襲
第十層像是另一座地下城。頂部穹拱高得看不見邊,岩頂垂下鈣華,滴水一聲一聲,彷彿一顆冷心在黑暗裡緩慢跳動。石壁被濕氣養得發亮,苔痕在縫裡鋪開,霉與礦的味道混成濃重的氣息,貼著鼻腔進出。
眾人才剛換過陣形,從狹長甬道踏進這片寬闊洞廳,右側石柱陰影裡便傳來一聲極低的摩擦——像甲片在岩面上輕輕拖過。
安抬手,聲音壓到最低:「停。」
聲音落下的同時,黑影已經貼地竄出。那是一頭鐵爪蜥蜴:背脊高拱,鱗甲一片片像鐵釘倒插,四肢粗長,爪尖比短匕還長,踏在岩面上劃出尖銳刺耳的聲音。牠沒有先嘶吼,直接撲向最前排——
「莉卡——!」安眼神一緊。
莉卡第一時間已經前置護臂,但巨力撞上仍把她整個人掀離地面。她在空中強行調身,把衝擊分成兩段落下,仍「砰」地撞在洞壁,碎石四散,狼耳被震得緊緊貼平。她咬住牙,喘息一滯,尾巴在石面上抽了一下。
安胸口像被拳重重捶了一記,心悸在肋骨內側炸開,他半步便要衝過去。
「守住線!」薇洛妮亞扛起紅刃迎上,巨刃斜格,火星自斷齒般的鱗片間濺出。
安穩住腳跟,掌心一翻:「治癒水流。」
溫白的水光像一層薄膜落在莉卡身上,擦破的前臂與被震出血絲的肩胛緩緩回溫收束。安:「……。」
她深吸一口氣,從瓦礫間站起,藍眼重新亮起光。
「主人,我沒事。」她短短回了一句,語氣卻極穩。
鐵爪蜥蜴二撲來得更快。牠的頭部扁而長,嘴角向後裂開,牙列像鋸。薇洛妮亞低沉一喝,紅刃貼著地面掃出半弧,硬把牠逼偏角度;伊蘿珊身影無聲貼到側方,短刀朝後膝腱一點,蜥蜴腿肌抽搐,下盤一晃;莎菈站在一截倒塌柱身上,拉滿弓,箭羽在指節上輕震後飛出,準準插入鱗片與鱗片的縫隙。那不是一擊斃命的力量,卻讓巨獸怒號,注意力被硬生生分裂。
「閃避加持。」安指尖一彈,白光像極淡的霜落到每雙眼角,世界的邊線被重新描清。
他再抬手,對薇洛妮亞與莉卡各落一層薄薄的「守護結界」,像在皮膚外罩一層看不見的盾。
莉卡不等他指令,已踩著細碎的點位前插半步,避開蜥蜴低趴的一記掃尾。她沒有硬接,而是用兩記極短的直拳先「敲」出對方節奏,第三拳突然收小幅度,拳面貼過鱗甲,在咽喉下緣「點」了一下。那一點不重,卻讓巨獸反射性往後縮頸——就是這半寸空隙,薇洛妮亞紅刃翻腕切入,刀背一頂,硬把牠的頭線壓偏。
「上!」薇洛妮亞低喝。
安的視線在戰圈內穿梭,口令像一條無形的線:「莎菈,左—高;伊蘿珊,右後影;菈菈,準備封路。」
「了解。」莎菈吐息,連發兩箭,把蜥蜴的視線牢牢拴在她與紅刃之間;伊蘿珊像影子在岩紋間移動,刀鋒只在要害停一眨眼;菈菈舉杖,暗色的火從她掌心竄起,冷冷吐字:「暗炎脈衝。」黑火低伏貼地掃過牠的爪下,讓蜥蜴本能抬爪避燙,露出胸腹最薄的一帶。
「光之加護。」安的掌心在半空一握,白光扣在莉卡拳背上。
她腳下一點,「疾」的一聲像風吹過,她整個人趨近貼到蜥蜴胸前,拳心往內收,直拳、上挑、肘壓,三段接續如同一拍。「砰!」巨獸胸板被硬生生凹了一寸,嘶嘯終於斷裂成破碎的氣音。
紅刃由上往下重劈。伊蘿珊在最後一瞬把蜥蜴的頭線往左「點」開半分,讓力量乾乾淨淨落到鱗縫最大處。鋼與骨撞擊,震得洞廳一聲悶雷。鐵爪蜥蜴終於軟下,長尾抽在地上,拖出一道深痕後癱倒。
短促的沉默裡,只有大家的呼吸在回音。安目光先檢查莉卡——她抬頭回看他,迅速點了點,像在說自己真的沒事。安才把喉頭那一口冷氣慢慢吐出。
二、舊影與新火
鐵爪蜥蜴倒下的聲音還在石縫間游走,洞廳另一頭卻有更多腳步聲塌塌湧來。不是同一種生物的節奏,有短促、拖沓、笨重、滑行——各種聲音挨在一起。
「成群過來。」伊蘿珊單手持刀,另一手從腰間抽出細線,繫在旁側斷柱上,留下一條幾乎看不見的阻截線。
薇洛妮亞舔了舔發乾的唇,笑得像要再打一百個:「好,夠熱鬧。」
第一波衝上來的是灰面豬頭與泥偶,後頭混了幾隻重殼的甲獸。
「風啊——退;土啊——壁。」歌蕾絲杖端一折,風從地面抬起一股側向氣流,讓泥偶的步伐像在淺水裡踉蹌,緊接著把土勁沉到前線腳尖,地面拱起一道矮矮土坎,將甲獸的衝勢消掉半截。她沒有喊得很響,卻每一筆都準確像在畫圖。
莎菈站在較高的位置,單發穩穩地打,箭矢從耳畔掠過的聲音乾淨而輕。她手心被弓弦磨出薄薄的紅,仍不鬆勁。
「再高一寸。」安抬手,替她把視線往上「推」了一指,她的下一箭便穿過豬頭嚙合未緊的牙縫,把整顆頭釘在後壁。
菈菈往側邊走開兩步,讓戰圈更有呼吸空間。她的銀瞳在黑暗裡像冷金屑:「別擋著我。」
她的法杖橫過空中一抹,細細的黑光從杖身抽出,「暗之矢」破空,像把針準確刺在甲獸眼窩。巨獸怒嚎,狂撞在伊蘿珊留下的阻截線上,脖頸一緊,身體往側翻倒。
「治癒水流。」安把掃到擦傷的人一一抹過,像用溫水將倒刺輕輕磨平。
他的視線從戰圈掃到歌蕾絲,停了半息——她的眼裡不再有去年那一層薄薄的霧。火光穿過她的睫毛,照出堅定的黃。
「火啊——燼。」她把火點在泥偶胸口那一朵最薄的泥花上,火星鑲進去一瞬,整具身體便從內往外崩。
第二隻湧上來,她沒有後退,反而向前半步,杖端一轉:「水啊——鏡。」一層薄薄的水幕在兩者之間隆起,像一面透明的小鼓,泥偶的拳頭捶在上面,力量被卸去大半,薇洛妮亞紅刃補上,乾脆把它從中腰斬。
「她不怕了。」伊蘿珊極短地說。
安聽見,沒有回,看著手臂緩緩消失的紅紋。
三、二十層.四系圖騰
眾人一路戰鬥突破後,隊伍終於抵達第二十層。
二十層的門廳空曠得不像地下。四根巨柱托著高拱,柱身纏滿古老的雕紋。正前方是那扇龐大的石門,門心一枚圓形圖騰,四瓣對立,線條分別流向四角:有如風的紋、如火的紋、如水的紋、如土的紋。光不是光,只是石面的細粉在黑暗裡映出灰白。
菈菈盯著圖騰看了很久,銀瞳收得極細:「這不是單純的鎖——是封印。四系同時引動,才會打開。」
眾人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向歌蕾絲。
她把冊子收回懷裡,抬手握住杖身,指節有一瞬發白。短暫的沉默後,她自己往前走了一步。
「我試試。」她說。聲音很平,像決定把一扇窗推開。
沒有人催她,也沒有人多說。薇洛妮亞退半步,讓出線;伊蘿珊默默站到她左後;莎菈不自覺抓緊了弓,但很快又放鬆。
歌蕾絲把杖端落在圖騰中心,吸一口長氣,讓自己全身的力往丹田收。
「風啊——起。」
最先動的是看不見的東西,門廳的冷氣流被一隻手溫柔地攪動,灰塵像被輕輕吹落;
「水啊——織。」
濕氣在刻紋間凝成細細的露珠,將圖騰的筆畫一線線填亮;
「火啊——熔。」
像有一粒紅炭被塞進石門的縫裡,低沉的熱在岩心裡「咕」地翻,門面浮起淡淡的紅;
「土啊——擎。」
杖尾隱隱一震,沉重的感覺從腳下傳上來,像整座門廳都把重量交給了她的掌心。
四系同時綻放的瞬間,圖騰的四瓣一齊亮到發白。轟然一聲,沉重的鎖扣在門內崩斷,塵灰自上緣如雨落下。石門,開始動。
石塊摩擦的聲音像遠雷一樣在廳內滾。門心那枚圖騰在亮光退去後,露出了一截——古老的銀色法杖。法杖的金屬不是現世常見的質地,像月光化成了固體,纏著細密的符紋。
「這……」莎菈忍不住出了聲,語尾微微發顫。
「別碰。」伊蘿珊冷冷提醒。
五、黑袍人的冷笑
就在這時,一個笑聲如從石縫裡滲出來,冰冷又輕。
「終於,解開了。」
黑霧毫無徵兆地在門與門之間疾速聚合,衣袂先成形,面罩後來——一個披黑袍的人影,像從深井底端被拽上來的影。
所有人同時緊绷。薇洛妮亞半步前移;伊蘿珊整個人像融回陰影;莎菈瞄準,卻忍住沒有射——距離太近,怕誤。
安的瞳孔狠狠一縮。那股壓迫與殺氣,他在皇城夜裡記得太清楚。
「是你。」他聲音低而冷。
黑袍人像並不在意,有興致地把視線在每個人臉上掃過,最後停在安身上,微不可察地勾起嘴角,像看見一件供玩弄的東西。
「謝謝你們,替我省了一道手續。」
話音未落,他的袖口像被黑霧推了一把,身形一晃便到了圖騰前。手指一攫,銀色法杖從圖騰中線被硬生生抽出,金屬與石槽摩擦的聲音刺得人牙酸。
「住手!」薇洛妮亞躍起,紅刃斜劈。
安幾乎與她同時撲出,拳心扣緊,力量在手臂內側直線攢到拳面。他沒有任何花俏的宣言,只是一拳,帶著被撬開的怒與冷。
黑袍人只往後半步,整個人像霧一樣從拳鋒前「滑」開。空氣裡傳來輕微的破裂聲,像有玻璃在極遠處被敲了一下。
他看了安一眼,笑意更冷:「還差一點。」
黑霧像捻熄的火,瞬息間將他與那支銀杖一同裹住——人影消失。
廳內只剩下石門還在推動的悶雷,與眾人胸腔裡沉沉的怒。
六、封印崩解
銀杖被奪的瞬間,圖騰中線黯下,四瓣紋樣像被抽走了骨頭。石門原本被四系勻和住的力量失衡,門葉「嘭」地撞在門溝兩側,完全敞開。
門後不是房間,而是一條更深的黑走廊。黑暗像活物,在門縫打開的那一刻從裡面呼出來。緊接著,嘶吼像潮湧:細的、尖的、厚的、碎的,無數聲音疊成一面看不見的牆。
第一批衝出的是長肢的影獸,四肢過長,爪尖在地面拖出痕,眼窩深陷綠光;背後跟著噬骨的骸狐、岩皮背甲獸……傾巢而出不誇張,一眼望去全是牙與爪。
薇洛妮亞怒吼:「不好!封印沒了,魔物全衝出來了!」
「阻止它們!」安聲音陡然拔高,兩掌齊抬,「守護結界!」
白光從他指間炸開,罩在眾人與門之間,像臨時搭起的透明城牆。第一批影獸猛撞上來,結界表面盪漾起一圈圈水紋,力量被吃掉一截。
「莉卡,左翼卡位!」
「在!」莉卡幾步衝上,拳肘換位,硬把兩頭影獸的衝線頂偏,自己卻始終不離隊形一步。她不追擊,始終記得把自己的身位留在安結界外緣的「弧線」上。
莎菈站到門廳右上側的斜坡,呼吸快,眼卻穩。她不求華麗,只求每一箭都讓某個撲出的頭顱往旁歪半寸,讓隊友的刀有路走。
伊蘿珊的影子像一條更黑的水,流到那些最擅長從縫裡鑽出的敵人背後,短刀只在關節上輕輕一摁,聲音短促乾脆,幾乎不留下失手的機會。
「風啊——束。」歌蕾絲的杖身在掌中一轉,側風被收住,撲出的影獸身形一時失衡;「水啊——鏡。」她把薄薄的水幕豎在結界前緣,像在結界前再加一層柔滑的皮,撞上來的爪會被滑開;「火啊——燼。」短短三字,火線成弧,清出結界前半丈空隙;「土啊——擎。」她把自己當作釘在地上的釘子,讓這片地在她腳下「硬」了起來。
她沒有喊多餘的話,動作與聲音都簡短,卻讓人心裡踏實。
「暗矢。」菈菈站在偏左,法杖每一次抬落都像一根細針在縫衣——黑光只往最需要鬆掉的一點刺,讓那點崩開,把整片壓力分散。
「暗炎,斷後。」她往門內地面「畫」了一道低低的黑火,讓後續衝出的怪不得不躍過那一道。越過火的瞬間,姿勢難看,便給了薇洛妮亞一刀乾淨利落的砍位。
薇洛妮亞笑得像整場戰就為她一個人準備:「來吧!」紅刃大開大闔,前手切、後手頂,她把自己的重心低到幾乎要貼地,讓每一次出刃都像一面移動的牆。她不花巧,也不追擊,只守著她那一扇寬寬的門。
安把口令縮到最少,幾乎只用目光交換:「換氣——」「後撤半步——」「好。」
他的手沒有停過:誰呼吸紊了,他就往那人胸前輕推一點穩定;誰皮肉裂開,他就把水光往那處一抹;誰的腳步凌亂,他就把「疾風步」在腳踝補一小指。結界在他掌心與地脈之間起落,像一面被不斷撐緊的鼓。他不敢鬆,因為一鬆,整面牆就會垮。
「主人!」莉卡回頭喊了一聲。她滿身是汗,眼裡卻沒有退——只有想靠近他的那種固執。
「我在。」安回。只是兩個字,卻像在她背脊點了火。她的身形又輕了一寸,節奏再穩半拍。
門內還有更多的聲音在遠處滾。這不是一場可以靠一鋪猛力結束的戰,而是一面要被反覆試探、反覆頂住的牆。眾人的肩背已經濕透,手臂的肌肉像被火烤,卻沒有人退半步。
「壓!」薇洛妮亞一聲喝,紅刃水平掃過,硬生生把結界前那一層怪物推遠一丈。
「風起。」歌蕾絲在那個空隙裡把橫向的風收束,讓第二波衝上來的怪踩空半步。
「現在。」伊蘿珊從影裡彈出,像剪刀剪斷線,讓一串串的壓力從中央斷成兩截。
莎菈的箭在那個瞬間像算好一樣「噠、噠、噠」落到三個不同的額骨上。
菈菈冷靜地把最後一枚暗矢釘進最遠那頭背甲獸的眼縫,低聲吐息:「安靜。」
短短幾息,戰圈重新站穩。
安感到掌心的結界在顫。他知道這只是第一波。黑袍人帶走了銀杖,封印被解,這場「湧」不會很快停。
但他也知道——只要他們還站著,這裡就會有一道不讓過去的線。
他把手按到莉卡頭上,很快地、幾乎看不出來地摸了一下。
「主、主人——」她耳朵抖了一下,像被月光戳到,眼睛裡立刻多了一層亮。
「看前面。」安說。
「嗯!」她像把那一下摸頭存進胸口,用力點頭,拳再次收緊。
第二波的吠叫在門內更深處響起。
惡戰,才剛開始。
——第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