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ice 結婚那天,我明明安排在朋友桌,但同桌都是我不熟識的朋友,我不擅長社交,只能默默吃菜。A先生的三姐前來打招呼敬酒,A先生有五個姐姐一個妹妹。
「這位小姐沒見過,是Alice的朋友。」
「是的,恭喜恭喜!」「ㄟ!這麼年輕,有對象了嗎?」
「有啊!」
所有人看向我,我不習慣成為眾人的焦點,頓時有些手足無措。或許太多人看著我,我謊張地回答。A先生的三姐繼續發功:
「真的嗎?我可以幫妳介紹,有美國國籍的,也有國立大學,都很優秀。」
三姐認為我説謊嗎?我有點矇。
「謝謝!真用不著,我男友會不高興的。」我儘量保持微笑。
「沒關係的,多認識幾個沒壞處的。」
「三姐,真不用!」心想這位三姐很奇怪,好似不放過我,我很想逃離現場。
「妳男朋友在那裏高就?那所學校的?」
「沒有美國國籍,也不是國立大學的高材生。」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頭頂好似有三隻烏鴉飛過。我說錯話了。
那時的我不知如何化解此等狀況,也不會掌握說話的方寸。不過這類「關心」是我們那一代單身女子的壓力,不曉得A先生其他姐妹是否都是此等「熱心」之人,我覺得Alice柔順的性格,有這類親戚,是挺難應付的。
人情世故
說回到現在的下午茶時光,
「我先生生病了。」
這句話好似憋在Alice心中很久了,她早想說了。
「什麼病?」
「癌症,血液方面的,做了一年多療程,那時他就是虛弱,還能自理,上個月身體禁不住療程而倒下,所以療程也停了,如今卧床、裝鼻胃管餵食,已經住院一個多月,醫生說是末期。」
「哦!難怪妳氣色不太好!」我恍然大悟。
「前些天,我大哥來醫院也這麼說,要我休息及出來走走。聊起父親身體不好的時候,很喜歡和妳聊天,我媽媽也是,你們用日語交談,他很開心。」
「我講來講去就那幾句日語,都是阿伯教我的,他開心,我也開心。伯母好嗎?」
「五年前走了。」
「哦!」心想她年齡也大了,對於曾經給予我關愛的長者,我很感激的。
「大哥好嗎?」我繼續問候。
「媽媽生病後,他離職,專職照顧媽媽和家裡,媽媽走後,改做保全,他覺得很適合,嫂子也沒意見。」
「很好啊!一家人彼此尊重,妳大哥大嫂很有智慧。」
「我也覺得他們很好,只是我不太好?」Alice嘆口氣。
「瞭解!生病很辛苦,妳老公那麼自負的人,就這樣倒下,內心很難接受吧!妳也承受很大的壓力。」
「妳還是如此瞭解人性。」
「哦!我是嗎?」我自問。
其實A先生是個很好理解的人,雖然他厭惡我,有時我很羨慕他這樣的人,如此自我中心,好似太陽都要圍繞他轉,能力強、運氣好的人,才可以有這樣的底氣吧!
「如今,他病久了,有時有點迷糊,經常會拔管子,我要時刻注意他,無法好好睡覺。醫院說要約束,就是綁起來,預防管路被他扯掉,大姑小姑覺得哥哥意識清楚,好好和他溝通,不要綁他,很殘忍。」Alice訴苦著。
「你出來,誰在照顧?」
「我兒子在照顧,我大哥也在,是大哥要我出來散散心。兒子也不能ー直請假?我老公清楚時也會催小芳(兒子)去上課,現在他在讀研究所。」
「都長這麼大了。」
「我很累!但因為我們不同意約束,請不到看護。」
「那只能辛苦些!妳排個值班表,A先生有六個姐妹,都那麼善良,不忍心家人被綁著,那就輪流照顧。」
「這怎麼可能?」Alice提高音量,我也知道不可能。
「不是說不忍心嗎?」
「她們不可能!」Alice嘆口氣。
「那妳自己衡量吧!興許你約束他一次,他怕到,長記性之後就不會再拔了。」
「我覺得不太好,誰都不喜歡被綁,他們也會不高興。」
「誰會去綁一個人,他生病了,妳跟一個意識不清的人講道理,不合邏輯吧!」
「我問他,他都會回答。」
「住院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管路,都會自己多加注意不被拉扯,意識清楚的人會做危及自己身體的事?他以前住院也不會吧!」
「嗯!他是病的有些迷糊了,不過.....我也不知道怎麼做才好?」
我是個不明白世間感情的人,困惑世間黏黏糊糊的感情,照我的意思,意識不清楚,醫院說該約束就約束,這有什麼好糾結的。
但心中清楚世間人情事故不是這樣運作的,也只能和Alice一直繞著圈圈,點到即止。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