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頭雪將融,春草悄然生。山中待花人,盼此最動情。——藤原家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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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一年的初冬。
似乎風俗中多了一些飲食的機會,每個節日,都要吃些什么。雖然大地廣闊,南北間隔,各自有各自的風味,但吃還是要吃的。而嚴冬風寒,百物蕭條,能吃些熱的,又湯湯水水,可能便合乎此時的脾胃。
試想一下,在這樣的寒冷的季節,忽然在路口發現,一家燈火明亮,熱熱鬧鬧,香味撲鼻的小店,該有多讓人心里喜歡。
秋天會悲秋,大概都是因為下一個季節,便是萬木蕭蕭的寒冬。反而在冬天里,倒是有了一份更值得期待的季節。雪初融,草新生,花雖未開,看花的人,卻早已夢中去過一回。于是,冬日之中,人反而更有精神。
人群之中,也有熱心人。人們愿意求到他們,也知道他們不會冷然拒絕。這是人間的溫暖。可這樣的人,也總要有人憐惜,不要把那僅有的,再去拿走。一個人群,若是總把善良人的善良,當作可以白白浪費的便宜貨,大概這一群人,是難以待得下去的。
我這樣說,不是因為看見了太多欺詐,反而是因為知道了很多善良。
這些暖暖的情感,因為一種看見,便給了生命一種希望。
有人說,希望本就在有無之間,正如一條慢慢走出的小路。
這句話似乎冷漠到極點,可卻讓人能感到埋在冰雪里的一種深情。若不是見過人間太多冷漠,大概不會有這樣帶著寒氣的認知;可若是只一味沉浸其中,那這句話就說得仍有溫度。只是這樣的溫度,并不能被在春風里的人,所深切感知,反而還會覺得厭惡。
冬天到底有什么好?
也許冬天本就不是為了什么好,它只是天地的一次休息。春夏秋的季季交替,太過疲憊,辛苦的人,該有一次不被打攪的長眠。在這樣的天氣,我們只能依靠儲蓄過的三季,慢慢等待,慢慢期待,慢慢又一次迎來天地的蘇醒,萬物的回歸。
一個禪師為了求得解脫,苦苦追問,他的老師一次次回答,直到最后如此說:
「早上起來,你到我這里問聲早安,我也點頭跟你說早安。吃早飯的時候,你為我端粥,我吃完粥向你道了謝。齋食的時候,你為我添菜添飯,我高興地吃了。睡覺的時候,你來向我道晚安,我也回了你一聲晚安。從你在早上遇見我開始,都是和我學禪的機會,你還想知道什么禪的秘密?如果禪中有秘密,那也在你那里,不在我這里」(鈴木大拙《不懼》轉引《傳燈錄》)
還有另一位僧人告訴我:每一天真地是重復又重復,當我們年紀一天天老大,變得麻木,總會覺得這平穩的生活,既瑣碎無謂,又枯燥不變。但這每一天的時間,從早到晚,從內到外,我們真地都在復印機一樣地度過嗎?這一天的陽光和下一天的陽光,真是絲毫不變嗎?我們今天看到一片葉子落下,就意味著明天看到的那片落葉,一直停止在已過去的「現在」嗎?
不是世界變得無法理解,也不是空氣中的一切變化,只是無聊的重復。
我們的心,需要被訓練,也需要被呵護。
每一個節氣的開始,都是另一次提醒,讓我們不要只是感受那些劇烈的變化,而是回到每日身處的這個世界。
當我們睜開眼睛,才能看到山中的一朵花開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