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才真正意識到——
世界不是在等我們選擇。
世界是在等我們犯錯。沉默站在我前方,背影被夜色切得很薄。
他剛收斂力量,氣息仍不穩,像一把剛從火裡取出的刀。
空氣裡殘留著被校正過的痕跡。
那些來自另一個空間的人類已經退去,卻沒有離開。他們只是把我們標記為「暫緩處理」。
那種感覺,比被追殺更可怕。
我抬手按住胸口的印記。
薔薇沒有回應。
但有什麼,在更深的地方動了。
不是疼痛。
是對齊。
視線忽然被拉高。
不是離開身體,而是像被某個存在要求——
抬頭。
我看到了一個影像。
她站在無法判斷距離的地方,像是隔著一整個時代。
身形是人類的輪廓,卻又不屬於任何族群。
她的雙眼,爆發出純粹的金光。
不是火焰。
下一瞬,我的意識被拉開。
不是被支配,而是被「借用」。
我看見不只一個世界在燃燒。
她站在那些戰場的中心,並非為了拯救任何人,而只是履行某種早已開始的職責。
那一刻我知道——
她的層級,遠在我們之上。
不是情緒。而是一種毫不掩飾的——權限啟動。
金色的能量在她周圍流動,沒有方向,沒有邊界,
像世界本身在呼吸。
我知道她不是來找我的。
她甚至可能沒有「找」這個概念。
只是當流程出現偏差,
自然需要一個能被看見的形態。
於是,她出現了。
我沒有聽到聲音。
卻在那一瞬間,明白了一件事——
這個世界,曾經也這樣失敗過。
不是因為誰不夠強。
而是因為一切都太「正確」。
金光映進我的眼底。
胸口的印記忽然一熱。
不是薔薇。
是比薔薇更早的東西。
地面傳來細微的聲響。
我低頭,看見裂縫邊緣,有什麼在動。
不是快速生長。
只是——醒來。
一截淡綠色的枝條從石縫中探出來,
然後是第二截、第三截。
不是藤蔓。
是槲寄生。
它們沒有攻擊性,沒有尖刺,
只是纏繞,依附,尋找可以共存的地方。
其中一束,悄悄繞上沉默的手腕。
他一愣,下意識想甩開。
「別動。」我說。
他轉頭看我。
那一刻,我清楚地知道——
這不是我在控制它們。
是自然,在做出選擇。
槲寄生沒有吸他的血。
只是貼著他的皮膚,微微發光,像是在替他承受什麼原本不屬於他的重量。
我胸口一緊。
那種連結感,讓我站不穩。
沉默看著那些植物,又看向我,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妳在⋯⋯做什麼?」
我深吸一口氣。
那個金色影像已經開始淡去,
像完成了一次必要的校正。
我知道,這不是賜予。
這是允許。
我看著沉默,第一次沒有退讓。
「既然我的命就是用來啟動異世界的薔薇戰爭,」
我說,聲音很穩,卻不是因為不怕:「那麼我一定會打破這種無謂的宿命。」
他瞳孔微縮。
我向前一步,站到他與世界之間。
風在那一刻停了。
「保護你免受其他人的攻擊⋯⋯」我說。
「不是因為你是變數,而是因為你是我選擇留下的人。」
我的手微微發抖。
但沒有收回。
「我以我的生命作起譬。」
這不是宣言。
是違規申請。
世界在那一瞬間,沉默了。
不是因為被說服。
而是因為——
流程第一次,被核心拒絕配合。
地面的植物不再只是依附。
它們開始形成遮蔽,不是牆,而是延緩。
延緩追蹤。
延緩鎖定。延緩下一次校正。
代價立刻出現。
我喉嚨一甜,血腥味湧上來。
不是外傷。
是被抽走了什麼。
薔薇在胸口輕輕震了一下,
像在提醒我——這條路,不會被允許太久。
沉默一把扶住我。
「妳瘋了。」他低聲說。
我抬頭看他,笑了一下。
「是。」我說。
「但至少這一次,是我自己選的。」
遠處,夜色重新流動。
我知道,那些來自另一個空間的人類,
已經更新了名單。
不只是沉默。
現在,連我也被標記了。
不是因為安全,
而是因為——
反抗世界,
已經正式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