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是一條沒有盡頭的路,一切以往的春天都不復存在,就連那最堅韌而又狂亂的愛情歸根結底也不過是一種轉瞬即逝的現實。——《愛在瘟疫蔓延時》
在一起那時候,常打趣他總愛「偷」我數學作業寫,害得我失去學習的機會,果不其然,數學變得頗糟糕,煩惱的火苗悄然悶燒,卻在在被他的雲淡風輕捻熄「我喜歡笨一點的啊。」「可是我上次考第一,跟你一樣了耶。」我向他靠去,反將他一軍「不符合你的喜好真不好意思。」烈日下勉強窺見他眼底星河,他攥緊我倆掌心「妳……剛剛好啦。」,接著深咖色宇宙掠過幾縷戲謔「而且在我面前就像笨蛋一樣。」,果然不會講好聽話,我投去嗔怨視線一如往昔,下次紀念日決定送bechhem的情話集錦。他問「妳呢?喜歡什麼類型的?」「喜歡『浪漫』一點的。」我特地咬牙切齒,然他僅不以為意點點頭「抱歉喔,我不是。」瞬即自我這收穫一記白眼。
翌晨,到校發現他的櫃子迸出本言情小說,而我的抽屜長出一朵花。
我曾經與他高談闊論「拼圖說」,意即人人皆是塊獨立拼圖,擁有漫長的一生與人交結共處,最終尋到一方完美契合的靈魂,相互填補彼此缺口,想來我與他簡直風馬牛不相及,沒共同愛好不說,連理想型也並非對方,他總笑稱這兩塊拼圖簡直作弊者箇中翹楚,偷偷違規安置了磁鐵,歡喜冤家生生牽引成相看兩不厭。
「哪有,我還是很討厭你。」我反駁,「嗯,我也討厭妳。」他低頭看我,把我身子攏進臂彎裡,語中的軟刺竟巧妙契合起來,聲音自頭頂傳來「這是悖論吧。」,我點點頭笑了,他的懷裡盪漾著皂角香氣。
我理解人各有殘缺,我倆尤其嚴重,尖利的稜一不留心便刺傷彼此,凹陷的崎嶇缺口難以填平,但我與他,只有我與他,願意柔軟身段,緩慢住進逼仄的狹角,學習收斂鋒芒,覆上層層軟糯溫柔,此種包容,遇上別人再無用武之地,我們都不是剛硬的拼圖,為了對方軟化塑形,想必是因為存在其中的無以名狀,浮沈萬千人海的依偎,比老派的「愛」與「喜歡」更多更多。
也許會邂逅更浪漫的男孩,倜儻信手捻來、愛意鋪張豪放,妥妥繫緊我心,可那位熬夜做卡片、悄悄練習土氣情話、手寫整本數學重點的他,留下的幼稚、笨拙、體貼是濛濛細雨,早已浩淼為一片汪洋。我想,我不會再遇見一模一樣的他,每個靈魂只有一座易氾濫的心湖,僅僅替誰滿溢又乾涸。
嘿,我的數學稍有起色了,自己編了一本學習秘笈,課業維持得算好,可能不是你相熟的那個傻乎乎女孩子,精明幹練了一點,你大概變成深諳人情世故的少年,甜言蜜語已學得透徹,牽手力度掌控得宜,不再把人握得疼。我希冀你早已忘懷,驕橫的缺口足以容納他人,且你會為那個人鋪墊厚厚一層毛絨,營造適宜蝸居的溫柔、磨平鋒利尖刺、緊緊扣住誰的手——
如此才好,這樣我就能忘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