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偶然,卻在我的心頭上刻下未知深許的印。或許,那偶然的發生是必然。
回憶的螺旋沉降到身體的底部。我漸漸迷失在廣大無垠的回憶之海裡。螺旋,旋成一渦漩渦,將我的神經束縛在回憶的海上,動彈不得…
宛若昨日,女孩的笑顏依然如此燦爛,能消融寒意的冬日太陽也無法與之比擬。不過女孩昨日的笑顏,卻將鎖死在一方木框哩,直到永恆。而我,只能對著相框發愣,彷彿時間已將我的靈魂帶走,帶往永恆。
「你哪欸害死咱的查某仔?你這麼夭壽骨,沒天良的喔!咱嘛甘哪出這個查某仔而已啊!啊!我可憐的仔喔!…」
呼天搶地的聲音佔據了我的內耳。伯母拿著掃把,撐著微燭般的身體。又是一陣罵聲,但是耳膜的鼓動已經平穩。靈堂前的靜謐與沉默再一次充滿著我的耳中。腦依然可以得到四周的訊息,伯父靜靜地跪在靈前。伯母罵出哽咽的痛心。女孩的姊姊頰上的淚水撲簌簌的留著。親朋好友所處之處盡是哀淒。但是我的靈魂早已是一片空白。
這裡,是女孩的告別式。
眼眶漸漸模糊,思緒漸漸模糊……再一次清楚看見事物之時,我見到的卻是不可思議的光景。重演那天所發生的事故。即使我喪失記憶,也絕無法忘懷的。那一天,好像在夢中般,一切是如此的不真實。然而女孩的體溫確實的傳入我的背,滲入我的心坎裡。機車的速度並沒有很快,因為我就快將她送回家了。我不想浪費每一滴可以與女孩相處的時光,自然,催油門並不是能增加時光的辦法。
女孩的笑聲穿越風的呼嘯,停駐在我的耳膜。銀鈴般的清脆笑聲沒有回應我剛剛所問的問題。經過久遠的剎那,「那…可以…」嬌羞的低語畫作濃醇的蜜,自我的耳流入,直到通體。
我了解這麼做有多麼的愚蠢,但是我顧不得禮教傳統的約束,選在此刻,找到我要的答案。
想不到此刻,竟成為永恆。
一輛轎車冷不防從女孩家門左側的轉角高速駛出,我一驚惶竟意外轉動油門。加速直直撞向轎車。在世界停止於瞬間的同時,我昏了過去。
夢境逐漸消退,意識又重新主宰我的身軀。我仍然貴在女孩的靈前,懺悔早就不足以代表我心上的一道缺憾。據說在快相撞之前,女孩在千鈞一髮之際將重心往另一邊偏去。結果保護的人留下,被保護的人卻意外犧牲。一場好似電影畫面的車禍,上演著天人永隔的悲劇。無法抹滅的傷痕,越是撕裂越是擴大,皮肉痛,心更痛。
凝重籠罩著告別式。伯母放下掃把,以無限的哀痛放聲有限的哭喊,伯父上前攙扶伯母。而伯父的眼角泛著黯沉的淚光。是的,他們累了,因為我無法背負的過錯,使得他們累了。我突然變得好小好小,不曉得應該面對誰的臉,伯父?伯母?姊姊?女孩最後的笑顏?在這裡,我迷惘了。
一股暖流自心海溢出,竟從眼角宣洩而下。原來這麼簡單,只要哭出來就好了,我無法收住那不斷落下的淚滴。我的感情終於有了出口,不用在心頭上翻滾。無需面對誰,只需要以最誠摯的感情面對自己。想再次聽見女孩的答案,但是不能在此處,或許在夢境裡,又或許,在女孩那裡…………
偶然的發生,又彷彿是必然。那麼必然又會如何偶然發生?女孩的命運之輪停止轉動。
我的命運之輪自此失去了另外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