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級金獎名導宣布新片將是個人生涯最後一部影片,也將會是人生最高創作成就。
這部電影經報導披露後,引起諸多影迷討論。隨後幾天,自媒體平台上了一支電影宣傳片,影片開頭是嬰兒的驚天一哭,接著是導演現身說法。
「這是我一直思索的問題,或許我沒有辦法拍出更好的電影了…」
然後是一個會議現場,一群人公司高幹在討論這電影,製作人深具信心說:「這部電影要提前預約奧斯卡了。」
然後鏡頭轉至演員,「我的角色很微妙,妙到我不知道怎麼形容,這會是非常特別的一部電影。」然後鏡頭再轉到導演身上。「它是有史以來人類的大哉問,類似對於哲學探討的起源,也就是關於『存在』這個不斷被探討的議題…」
一年後,電影問世。從之前的大肆宣傳,到現在只有少少的幾家電影院播放,然後參加幾個影展,但電影卻引起譁然大波。
原因是這部電影是部短片,只有四分三十三秒。
導演沒有出面做任何解釋,也沒有出席任何參與的影展,說退休就真的退休了。這部電影成為一個極端的論戰,有一派人認為,這簡直就是影院學生實習作,而且毫無內容,作為金獎導演被業界譽為大師,拍出一部非常失敗且欺世盜名的作品;另一派人卻覺得,內容簡明扼要,如此深刻地直指人類幾百年來思考的議題,這絕對是曠世神作。一般消費者當然對這樣的電影嗤之以鼻,當時絕大多數人都認為這是一部失敗且毫無意義的電影。
每個人每個媒體都想找到大師,希望大師有個說法,但大師彷彿人間消失一般,無人知道他的蹤跡。
時間逐漸過去,電影事件雖然不再被熱烈討論,但偶而還是有人會提到,這部電影是個原型,是個深刻面對自己的故事,儘管非常簡約,卻令人陷入深思。輿論逐漸把這部電影捧成神作,更多哲學家追捧這部電影,是「存在主義」最高明的詮釋。
突然一個消息:電影大師睡夢中安然離世,享年87歲。距離電影推出已經過了二十三個年頭,從當年千夫所指,到後來輿論的轉變,大師依然是大師。
兩年後依照大師的遺願,上市了一部紀錄片,是電影加上拍攝記錄的紀實影片。
電影開始是一片黑幕,接著一陣嬰兒震天軋響的哭聲,接著畫面從像日迎風逐漸盛開的花朵,到夏日炙陽戲浪人潮,秋葉漸黃道冬雪漸厚,一段四季輪轉的縮時攝影,轉回到近距攝影一朵綻放的小花上,透過小花遠方一行人走過,風吹著有哭泣聲,是送葬的隊伍啊,隊伍漸行漸遠…影片再回到黑幕,跑工作人員字幕,結束。
接著是回到同一場會議,導演說完電影故事走向,製作人有些沉不住氣,「但是故事還是很重要的,直接明確的劇本啊,夥伴!」然後轉頭對著鏡頭,又展現出稱滿自信的笑容和說話。
「我還在想…」導演說。然後導演一個人帶著簡單器材,準備去勘景順便想故事。鏡頭裡的他,一個人緩緩架好器材,偶而離開一下,有時他就靜靜呆看著鏡頭,有時候他對著鏡頭講述突然冒出的某些想法。有一回,說著就掉眼淚,那回他說了入行來的許多辛酸,也錯過太多,不但和家人,也和人群關係的疏遠,女兒病重時,他還在拍電影。
「人生啊,時間一經過就過去了,甚麼都無法恢復當初…」
鏡頭轉至另一場會議,那是劇烈嚴重爭吵的一場會議,發行方、製作人、還有攝製組幾個成員,這部電影最後被放棄發行。導演獨自收拾一切資料,關上放映機,後來決定報名影展,以他的名氣還真的入圍了,然後就是各種輿論,如巨浪般無處不在的襲擊著,「沒錯,我始終沒想到故事。」導演身心俱疲的說著,畫面定格。
「其實,也不一定需要故事,戲裡說的是人生,戲外是更真實的人生,就順其自然地拍。」畫面在定格後,再次出現的導演,明顯老了些。「每個人的人生沒多少相似之處,但有兩件事卻都避無可避,就是生與死。生跨到死之間的過程,其實我的想法,之於你的人生,一點都不重要,你一點也不需要從觀看別人觀點來獲得領悟。」
相較之前,導演的臉上顯然放鬆許多。「關於存在這個哲學命題,你的領悟與我的領悟也必然不同。我拍這部電影時的領悟,其實很難完全說清楚,但有趣的是,看電影的人總是想獲得些甚麼,人往往忽略生活中的體悟,感受不到過程中應該獲得的啟示。所以,這部電影就是開頭直奔結尾,中間任由你們想像,我願意賭著毀棄所有聲名,讓看電影的人反而去思索自己人生,我不知道電影公開後二十年,三十年會是怎樣的結果,其實我應該也關心不到了,但有趣的是,這是一場社會實驗,而你們都參與其中…」導演說完嘴角緩緩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