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鈴急促的響起,我關了吸塵機,連忙去開門,就見到三個雪白的盒子擋住了來人,我剛想開口詢問。
那人從盒邊伸了半個頭出來,說:「雅美姐,是我,勝男。」
我連忙接過最頂層快掉下來的盒子,「怎麼來了?」
勝男將盒子放在客廳的茶几,揉著酸軟的手腕說:「這是老闆叫我送來的禮服,說是今晚赴宴給妳和孩子穿的。」
「不是說只是普通吃飯嗎?怎麼變了晚宴?」我皺了下眉頭。
「我哪知道?」
我不禁一呆,勝男是世賢的助理,差不多與孝健一起入職的。那時世賢的公司剛剛創立,就只有他們三人,聽孝健說勝男那時才二十三歲是職場新鮮人,算著也跟了世賢五年了。
勝男是知性美女,舉止大方,說話應對有禮,進退有度。她這不耐煩的語氣實在讓我有點適應不來。不過,我們見面的次數倒也不多,上次婚禮才第一次見,之後與世賢搬家她也有幫忙,今天算是第三次吧。
勝男看見我發呆,應該發現自己的失態,她一臉要笑不笑的說:「我不太清楚,老闆只叫我精品店拿禮服,還有我替你約了化妝師,大約四點會來。」
「麻煩妳了,喝杯茶再走吧。」
「不用,我車子就在樓下,不能停太久,先走了。」
「噢,好。」
「再見。」
在勝男說完再見䡛身的一剎,原本堆滿笑的面孔,結了層霜。
雙面人。
我聳聳肩,這個社會太多了,只是這道行有點不夠吧,怎麼這麼快變臉。
孝健的死,帶給我的沖擊太大,剛開始朋友還有寒暄問暖,但當要真的找他們幫忙時,就開始漸漸被疏遠。那時孝健的父母來找我,說我一個人帶不了兩個孩子,要帶走小謙,我極力反對,他們兩個氣極而走,再也沒有看過孫子,及至知道我要再婚,大姑奶又打電話來冷嘲熱諷,說盡難聽的說話,我都一一忍了。
對人性,我已經看透。不,應該說是麻木。
再度打開吸塵機,強勁的摩打聲包圍著我,讓我有種與世隔絕的寧靜。
傍晚,世賢過來接我們,他早已換上一身畢挺的西裝,我穿著他送的一襲藍色水鑽長裙,牽著兩個同樣悉心打扮的孖寶,一同上車。
在車上,我問他:「不是說和你的家人吃一場普通的晚餐嗎?」
他駕著軚盤,撇了撇嘴:「本來是,可是親朋戚友聽了,都說想看看妳,所以他們就直接搞一場晚宴。」
「你和⋯⋯你爸媽和好了嗎?」
「沒什麼和不和好,他們過他們的,我過我的,互不干涉。」
即是沒有和好吧。
記得孝健說過,世賢的家境很好。可是因為他母親要他政治聯姻,他不肯,便和家人鬧翻了,出來自組公司,那時剛好在健身室認識孝健,便邀請孝健到他公司幫忙,兩人就這樣一拍即合。
「一會兒聽到什麼說話,都不要放在心上,就應酬這麼一次。」
車子駛進一個山林,迎面而來是一個高聳的黑色雕花的雙門鐵匣。車子在外停了下,鐵匣自動打開,他繼續沿山道駛上去,就見山頂處有一座猶如城堡的三層獨立屋。A巿的樓價很高,在這種地段有這種屋子,我知道世賢的家境好,只想著是中上階層,從沒有想過他是富豪級的家境。
看著這宛若城堡的大宅,剛才駛進來時的花園也有過萬呎,沿途有雕像、噴水池,大片花卉和灌木叢也修飾得整齊有致。
我吞了吞口水,心裡有點發虛,我沒有想過是這種場面呢。
「二少爺。」
一名中年男人,激動的走過來替我們打開車門,他握著世賢的手。
「你終於回來了。」
世賢笑道:「慶叔,好久不見了。」然後轉頭對我說:「這是慶叔,是這裡的管家,從少看著我長大。」
慶叔對我微笑點頭:「二夫人,妳好。」
我看著慶叔,不知為何覺得有點面熟。
「小少爺,小小姐,你們好。」
「小謙,可兒,跟叔叔說聲好。」
兩人乖巧的說了聲你好。
世賢一邊拖著我的手,一邊拖著小謙,我則拖著可兒。
我們四人由慶叔領著來到了大廳,大廳的樓底有三屋樓高。天花掛好幾盞水晶燈,映得大廳光芒熣燦,整個大廳約有二十來人。有站有坐,呷著名酒,聊著天,三三兩兩圍著有說有笑,有兩個男孩穿插其中,應該比小謙和可兒大一點,一個有六歲吧,另一個應該更大了,有八九歲吧,只見每人身後都跟著一名保姆。
「世賢來了。」一名與世賢有六分相似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
「哥。」
他打量了我一會,便伸出手與我交握,說:「妳好,我是世賢的大哥,張世傑。」
「你好。」
「爸媽在書房。」張世傑對世賢說。
世賢對我說:「我們上去吧。」
他用力的握了握我的手,應該是感受到我的不自在。
一邊走一邊有人過來和世賢打招呼,但是這些人都沒有正面看我一眼,好像根本看不到我似的。
但是我卻偏偏有被窺視的感覺,總覺得四方八面不斷有X光射線,將我全身上下掃描了遍。
走走停停,終於來到二樓的書房,世賢的父親坐在前方的古董書桌前,母親坐在旁邊沙發,手握一杯香檳。
沒有親人久未見面的熱絡,世賢淡淡的叫了聲爸媽。
其實我有點尷尬,不知應該叫什麼,唯有硬著頭皮跟著叫,果然見他倆眉頭跳了一下。
她看了看孩子,說:「這兩個孩子生得真可愛,叫什麼名字?」
兩個孩子自己搶著回答。
「我叫李謙和。」
「我叫李可兒。」
她朝孩子笑了笑,說:「這裡有間遊戲室,很多好玩的玩具,你們想玩嗎?」
兩個小孩聽到有玩的,高興的齊聲回答:「想。」
「好,讓阿慶帶你們去吧。」
她撥了個電話,不一會兒,慶叔就領著他們去遊戲室了。
世賢摟著我的腰,將我介紹給他的父母認識,世賢的母親親切的喊了我一聲雅美,而他的父親就朝我禮貌性的笑了笑,說了幾句寒喧的說話,然後他母親領著我們出去,將世賢和我一一的介紹給眾人認識。
這些人看見世賢的母親對我這樣熱情,他們也開始熱絡起來,對我有了笑臉,但對於他們談論的話題,不到三句又繞著公事或政治或股票,都是我沒興趣的,我藉口去看看兩名孩子,就一直躲在遊戲室,不再出去。
回家時,世賢駕著軚盤,帶點歉意的對我說:「今天真的難為妳了,不會有下次了。」
「嗯,好的。」我也不隱藏心中的想法,對於這種宴會,真的適應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