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連載｜【因愛之名】 四．客人

　　自那天晚宴結束後，一切又回復平靜。接送孩子，到療養院探望母親，接著到咖啡館坐一下，看看書，再接兩個孩子回家，又是日常的鎖碎，煮飯、替孩子洗澡、做功課、陪他們讀書。

　　一切彷如回到從前，好像重回到孝健未過身的時候一樣。甚至有幾次我彷彿看到推門而入的那個男人就是孝健，但看清了男人的面貌後，我知道，過去已經過去。

　　人，是永遠無法回到從前，我應該是時候要醒了。

　　今天，送了兩個孩子上學，我從超巿提著日用品回家，才將環保袋放在桌上，未來得整理，門鈴響了起來。

　　這個時候會是誰？邊想邊去開門，抬頭一看，「媽？」我脫口而出。

　　是世賢的母親，她聽到我喊媽，嘴角微微扯動了一下。

　　我拉開鐵門，讓她進來，馬上到廚房沏了一杯茶，放到茶几上，「媽，喝杯茶吧。」

　　她沒有回應我，只是雙手交叠在膝蓋，四周打量了一下。

　　我靜靜的坐在她對面，今天的她好像和那天有點不一樣，嚴肅很多。

　　靜默良久，我還是忍不住先打破了沉默：「妳來找世賢嗎？」

　　她雙手交握翹腳而坐，「我是來找妳的。」

　　找我？

　　我微笑：「找我有什麼事？」

　　她順了順身上的紫色的高級名牌外套，「妳的事我都聽說過了。」

　　「是嗎？」我雙手捧起茶杯呷了口茶。

　　她點點頭，也喝了口茶，「世賢真的對朋友很好，我並不介意他在經濟上援助妳。」她重重的放下茶杯，「但是，若因為內疚，而娶了妳，我卻覺得有點太過了。」

　　我挑起了眉，想不到在肥皂劇常常出現的老套情節，竟然真的發生在我的身上。

　　「所以呢？妳準備給錢，讓我離開世賢？」

　　她的表情有點意外，也有點讚賞，「是的，我可以保證供你的子女讀完大學，如果要出國留學也沒有問題。妳的母親可以繼續留在療養院治病，妳也可以繼續過著現在休閒的生活，妳的生活質素不會變。」

　　「確實是很吸引人的條件⋯⋯」我點點頭。

　　鎖匙聲響起，門澎一聲的被推開，世賢氣沖沖的疾步走來，站在我和他母親的中間，他的背對著我，面向他母親。

　　「妳來這幹什麼？」

　　他的聲音冷冷的，但是我感到他周身散發出濃烈的怒氣。

　　「我來修復你的錯誤。」她抑頭直視他的兒子。

　　「妳什麼也不懂，請妳馬上離開，不要再干涉我的事。」

　　「你以為這些年你真的脫離了家族嗎？要不是你是張家的兒子，你的公司可以在這麼短時間內，有這麼好的業績？」

　　「夠了，妳走。」他的聲音無比沉靜，但是那隻指著門口的手卻顫抖不止。

　　「錢可以解決的問題，就無須賭上自己的人生。」

　　「這就是我夢寐以求的生活，我一直都很清醒。」

　　我不禁抬頭看著他的背影，這話是說給她母親聽，還是他的心底話？

　　世賢的母親不再言語，將手袋往肩一掛，踏著優雅的步姿離開了。

　　他回過身看著我，再蹲到我身旁用雙掌包著我的雙手。我感到他的手滲滿了冷汗，他為何這麼緊張？再看他的樣子，竟有點慌張。

　　我的心忽然一跳，他在害怕什麼？

　　我低頭看著他道：「其實你媽提出的條件也很好，我一個已婚的女人，還帶著兩個孩子，的確會引人詬病，也真的是配不上你，如果你當時真的只是一時衝動，或因為內疚而和我結婚，或許我們分開⋯⋯」

　　「我娶妳不是衝動，也不是內疚⋯⋯」說著他就吻上了我的唇，並將我的手貼上他的胸膛。

　　我感受到強勁快速的跳動，那快速的心跳聲像會傳染似的，我覺得自己的心跳也加速了，他接著的吻到我的脖子，他的手輕輕的撫著我的臉，眼裏有一種無法言傳的情感。他望著我的眼神，好像從很久很久以前就認識我似的，他的唇動了動，然後又吻上我的唇，和之前的激烈不同，他好溫柔。

　　我將恤衫的扣鈕俐落的解開，手伸到他的衣衫裏，他和孝健喜歡一起泡在健身室，他的身型健碩，肚臍的上方有一道傷疤。我們第一次做愛時，他告訴我，他以前曾遭遇了一場嚴重的車禍，差點致命。

　　我們的衣服都褪去了，我躺在沙發上，等待著他的進入。我望著他的五官，以眼為筆，將他的鼻弄扁一些，將他的眉畫粗一點，將他嘴唇再塗厚一點，面孔再大一點，漸漸的眼前的男人變成了孝健。我在心裏喊著孝健的名字，唯有他那眼神裏的悲哀，我無法抺去。

　　為什麼呢？可能是我的錯覺。

　　在一陣激情過去，他摟著我久久不放。

　　我們擠在沙發上，他雙手撐在我頭側，俯視著我。

　　「雅美，要怎麼做，妳才肯看看我？」

　　「嗯？」我還停留在激情過後的餘韻。

　　「唉。」凝視了我一會，重重的吻了我一下。

　　他起身穿上衣服，很快的穿載整齊，望了望牆上的掛鐘道：「我們一起去接謙謙和可兒吧。」

　　我也望了望鐘，已經十一時半，幼稚園十二時放學，是時候出門了。不過，另一疑問也從心底升起，「你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回來？」

　　他瞪大了眼：「噢，對，妳不說我差點忘了。」他走到書房又出來手裏多了個USB，「就是忘了拿這個。」

　　我點點頭，看時間不早，也快速的穿好衣服與他一起出門，他與孩子在餐廳吃了午餐，就又再回到公司了。

　　而我很快又將這一天的事拋諸腦後，只是後來想起這一天，才知道這並不是一個巧合。

　　我是一個安於現狀的人，既然世賢沒有嫌棄我的意思，我也不會再作多想，而他的母親也就再也沒有找過我。

　　在全身鏡審視著自己，今天我穿了一件米白色的襯衣，一件杏色長裙，配上一對白色運動鞋，斯文得來又不會給人太正式的感覺，對鏡中的自己點頭笑了笑，就去參加兩個孖寶的家長會了。

　　因為結婚後搬到世賢的住處，小謙和可兒也就轉學了，這也是她第一次參加這幼稚園的家長會，校長介紹了學校的理念後，就帶領家長去各個課室觀課，兩個孖寶看到我後，對我甜甜一笑，就乖乖的繼續上堂了。

　　反而是有一位家長，站在我旁邊隔幾個人，感到她頻頻的向我這邊望過來，我側頭想看看是誰，才發現原來是我以前讀護士學校的學姐趙綺彤。

　　家長會過後，我們去了一間我常去的藍澄cafe，店員看見我，已經問我是不是要熱拿鐵，而師姐點了一杯焦糖瑪奇朵。

　　自從畢業後，我倆就再沒有見面。趙綺彤結婚後就與丈夫去了美國，過年時節會有幾聲問候。然後，漸漸的疏遠了，她上年與丈夫離婚，帶著女兒回國，現在住在南祥里的公寓，孩子讓母親帶，而她就在A巿的巿立醫院上班。

　　「想不到這樣就十年了。」趙綺彤嘆息一聲，她覆著我的手，擔憂的看著我，「妳還好嗎？」

　　我和孝健會認識，就是因為綺彤的介紹。孝健是綺彤的中學同學，那時我和綺彤同住一個宿舍而相熟得很，便帶著我去與他們的朋友一起玩，孝健讀的是理工，和我們學護學院相隔很遠。但是，那時約會後他總會送我回宿舍，想起以前的點點滴滴，就像上一個世紀的事情似的。

　　「妳說呢？」我微笑。

　　綺彤煞有其事的審視了我一番，也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容，「有相片嗎？」

　　我在手機找了幾張結婚時拍的照片給她看。

　　「怎麼有點熟眼？」

　　「他是雲御集團總栽的弟弟，他哥哥常上財經雜誌和新聞的，兩人長得挺像。」

　　「雲御集團？」趙綺瞪大雙眼，再看一遍，點頭道：「可能是吧。」

　　我呷了一口拿鐵，正午陽光燦爛，又重遇以前的好友，我覺得自己的心情漸漸的回復正軌，忽然想起世賢今早說的那句話。

　　我娶妳不是衝動，也不是內疚。

　　那他和我結婚，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