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並不是那麼的喜歡夜,甚至是害怕,一部分是因為聽到光怪陸離的鬼故事在內心造成陰影,另一讓我印象深刻的主因是我那時跟家人住在老爸公司分發的日式木屋宿舍,裡面的木造地板走起總在一些地方發出木頭扭壓的悶聲,半夜尿急要上廁所的時候,從臥房在抵達廁所需要走過一條長廊,在昏暗的燈光跟詭異的木頭扭壓聲音的伴奏下,小腦袋裡面被填入了許多怪奇想像,絕大部分的想像場景都讓我驚悚萬分。雖然後來住的地方搬到了水泥大樓,環境上已經沒有當時的“氛圍場景“,但內心對夜的恐懼依然存在,像是每每看完恐怖片後,晚上恍如一閉眼,劇中的鬼就在床旁邊瞪著我,一定要不時地張開眼睛確認周遭的安全。
上國中逐漸脫離對夜的恐懼,一直到高中,我才真的翻轉過去對夜的反感轉而喜歡上她,對我來說這是成長副作用的副作用,成長失去天真,失去天真的當下開始信念動搖,怪力亂神之事,就開始進入我邏輯分析的思辨裡,既然半信半疑,也就失去許多恐懼的成分。當逐漸褪下恐懼後,我仔細端詳著夜,不知不覺得,我愛上那種恍如散發無限魔力及炙熱交雜冷氣呼呼作響之夏夜;也或許是那時候跟同學迷上打橋牌,我們四個死黨在暑假的夜裡挑燈夜戰,彼此開玩笑的練習作弊喊牌,那時用著看似無限的青春,無盡的笑聲在夜中迴盪。就在這個時間點,夏夜似乎對我催眠,讓我覺得於此時此刻睡覺是種再奢侈不過的浪費,因為即使靜靜的窩在房間裡,夏夜讓心情揚得老高,像是中獎似的開心。當我把一天的重心擺在夜晚,開始,我注意到夜的景色;那些夜色中城市建築、道路、交通工具溢出的燈光,總是能渲染出與白天完全不一樣的風情,黑色的背景,像是魔術師的布幔,而燈光就是魔術師的精彩表演,讓我整個目眩神離。
我必須坦白,我真正喜歡的,是有距離感的夜景,我喜歡在高處俯瞰都會,因為那樣會將原來煩人的車龍,那些讓人等到不耐煩的紅綠燈,從沒注意到的路燈及建築的溢光,變得迷離閃爍迷人。
除了人造的夜景,我也喜歡山裡夜空的銀河及繁星,記得一次夏天去松蘿湖,到了晚上不知為什麽體感溫度竟然讓人冷瑟發抖,就在牙齒顫抖之際,抬頭看到夏夜的銀河。那時候對天文星空沒什麼研究,但第一次看到銀河的我就像人家說第一次聽歌劇,可能聽不懂他們在唱什麼,但那蜿蜒起伏的音樂劇情跟男女高音的精彩表現總是會讓人莫名的感動。那時候看到銀河的我,剎那間完全被蠱魅,突然的覺得夜沒那麼冷了。老實說,若要我簡單用我乏味的工科方式描繪銀河,事實上台灣銀河就像是一個些微漏光有無數亮點的LCD銀幕。差別是在我看著漏光及無數亮點的LCD會很無奈,看著銀河我會連晚上做夢都會微笑。
台灣的夜色,台北最讓我著迷,平常面對那些雍塞、喧囂以及煩躁,當你在陽明山的高處俯瞰著她,她剎那轉化成一片靜寂以及迷濛的神秘。我常常會在看著發呆,想要解開那樣的迷團.. 但心裡知道,或許,我們就保持這樣的距離跟神秘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