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醉
即使踏入秋季,晚上的氣溫仍是讓人汗流浹背,儘管如此,仍沒有阻止人類對火鍋的熱愛,甚至在這悶焗的大排檔下,火鍋配冰凍啤酒是極其透心舒暢,一行五人,很久也沒試過如此痛快地吃喝著。
「俊傑,多吃點。之後訓練要節食的了……」文斯不停地在鍋底撈出剛熟的肥牛、魚片、墨丸放在俊傑碗內,俊傑都已經撐住肚皮,自己卻不多吃,反倒是不斷把啤酒倒進肚內。
「文斯,不要只顧喝酒,自己也多吃點啦!」權師兄同時又挾了剛熟的肉片在文斯的碗內。文斯把肉片沾上醬汁,放在口中,再把杯中物清掉。
最後一滴啤酒都在文斯的體內了。這時的她已經喝得臉紅耳赤,酒精在胃裡浮動導致的心跳加速,情緒開始高漲,手舞足動。她很清楚自己不屬酒性,開始昏昏欲睡,但她不猶豫地點了幾支啤酒繼續喝下去,或者只有半帶微醺地看著面前這四個人,看著大家臉上的快樂,就能忘記過去種種煩惱、壓力、痛楚。
她不要快樂的時光如面前鍋底下的火焰逐漸變弱,最後無聲色的消失……
「斯,走啦……」鍋底的石油氣火焰最終熄滅,文斯早昏昏暈暈的把頭栽在桌面上。阿龍拍拍文斯的肩,但她無力站起來,多走兩步便搖搖欲墜的跌下,跌在俊傑的胸前,俊傑在本能反應下攙扶著。
權師兄立即上前在俊傑的手中接過文斯的身驅,輕輕把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把她的重量卸在自己半邊身上。俊傑雖帶醉意,但內心的情感還未被酒精麻目,看著文斯被權師兄帶走,恍惚像是被命令交出什麼的無助,內心帶著抽搐的痛。
文斯每步跌蕩,開口大罵﹕「馬俊傑你幹麼一直都不上學﹖ 你……」一邊拍著權師兄的胸口,誤以為他是俊傑﹕「就是因為你,害得我給奈美那班八婆說壞話了。」她脫開權師兄的攙扶,迷迷糊糊的獨個兒自言自語地前行,一仆一倒的,俊傑這次一手攬住文斯的腰,免得她真的跌倒受傷,同時才知道自己不在的日子,文斯受著別人閒言閒語的壓力,作為同學、作為朋友,內心充滿內疚。
所有事情的發生都在阿龍的眼底下,他二話不說便把文斯抱起,帶進剛截到的士車廂內﹕「這個是我阿妹。」說罷關上了車門,留下了俊傑和權師兄二人互相對望,抑壓心底怒火的不安,沒一句道別便分道揚鑣。俊傑一個人回家的路途上,他回憶剛發生的事,到底為什麼權師兄為什麼要在自己手上帶走文斯﹖是對自己的能力不信任﹖是對文斯出於關心﹖為什麼感到痛心﹖為什麼……
無盡的問題沒有答案,昏昏暈暈的他脫過波鞋,便飛身「噗」的一聲倒在沙發上,並沒有留意客廳中多了一名「女客人」。
「你沒事吧﹖」女客人在茶几上放下熱茶,走近俊傑的身邊問。把俊傑嚇得彈起,喘氣,拍拍自己的胸口舒緩那要跳出體外的心跳。
「嚇死我了,Hazel…」俊傑說著﹕「爸叫你來的嗎﹖」
「嗯。他叫我來照顧你……」女客人是之前俊傑父親在醫院提及過,叫她來照顧俊傑。Hazel本是父親的工作伙伴,最後不明所以地成為了「第三者」。對於俊傑而言,她和父親的「愛情」是什麼一回事,這是他們的成人世界,和自己毫無關係。
「喝杯熱茶解酒﹖」Hazel 向俊傑端上熱茶。
「謝謝。」俊傑接過熱茶。俊傑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態度面對眼前這個「登堂入室」的女人,但總不能視若無睹的無禮,難道要像是在公司那樣恭恭敬敬﹖似是被父親安插了線眼觀察自己的一舉一動,以為逃出了母親的控制,看來卻逃不了被監視的生活。
要往那裡去﹖夢中的俊傑再次返回那冰天雪地的世界,天使小女孩在引領,一直隨她背後跑著跑著,下一秒她便跌下懸崖下,俊傑欲伸手捉緊,她回眸顰笑,哼著歌展開翅膀飛去,全憑自己失足跌下……
5.2 訓練
當俊傑被自己的夢嚇醒,心跳猛烈之時,被窩和房間早已被陽光照射得溫熱,他看看手機上的電話,內心不斷的大叫糟糕,隨手在穿著未洗的衣堆中翻出汗衣牛仔褲,「乒鈴嘭唥」的跌跌撞撞走到玄關穿鞋,跑出門口。
上帝最喜愛與傷心、失望、麻煩、焦急的人作對。俊傑走到街上空無一車。望著時間,愈是焦急。俊傑思前想後,還是決定跑起來。
「傑,上車吧!」俊傑望著馬路旁,是Hazel 從父親的私家車中的駕駛座探頭出來。焦急的俊傑別無選擇,只好跳上車中,告訴Hazel 目的地,俊傑在車廂中尷尬無言,不知道要不說些什麼,但最後他還是選擇在電話上不斷輸入著。
俊傑留下一句謝謝便飛奔到拳館,只看到文斯和權師兄在對練,他只好靜靜地站在一旁,似是個自我懲罰的小孩,站著不動的等候發落。
「你終於來了!」文斯滿頭大汗,直接用手上的拳套擦去額上的汗,臉帶微笑的走在俊傑面前。
「對不起,我遲到了。」俊傑道歉。
「不用再道歉了,我整個電話都是你的道歉了,做多幾組體能補數吧!」文斯今天恍惚變了另一個人,開朗活潑,讓俊傑感到不太自在。
「要換衫嗎﹖」
「我今天太趕,沒帶來。」
文斯走到接侍檯下取了一條寬鬆的及膝褲給俊傑﹕「我借給你穿吧!牛仔褲不好活動的。」
俊傑接過格鬥褲,猶豫了一下。此時權師兄已經在催趕著文斯回去繼續練習。
「快點換完過來練習吧!」文斯輕輕推了俊傑一把,輕輕的說罷,便回頭繼續練習。
也許是剛剛文斯和俊傑聊了太久,又或是俊傑的遲到,無論是那一件事,當俊傑回到文斯身邊時,權師兄便重新調整訓練,先是要他們二人一起練習體能。由一分鐘的開合跳開始,文斯雖然駕輕就熟,很輕易連續跳著,但對於俊傑,卻是不協調的大開雙手雙腿,逐步的彈跳了幾下,心跳加速與喘氣,只好偷偷的再放慢速度。休息三十秒又重新來一回七分鐘的高強度訓練,俊傑的雙手早因掌上壓、平板支撐的動作而抖震,眼前開始感覺頭暈,但不敢多說半句。
「俊傑!你沒事嗎﹖」俊傑一直忍耐不說,最後天旋地轉得整個人後跌了幾步,嚇得文斯立即起來把他扶到一邊。
「沒事……」俊傑臉色蒼白,說話也沒有力氣﹕「繼……續……」
「休息一下吧。」權師兄在小雪櫃取了朱古力棒,遞給俊傑﹕「不要不吃早餐。」
「謝謝。」俊傑喘著氣接過朱古力捧,他認得這是文斯平日在小息時都會買來吃的牌子。文斯順手的取去俊傑手上的朱古力捧,替他拆開包裝紙,輕聲說﹕「待回我們去吃……」
「斯,你繼續!」權師兄暫斷了文斯的說話,端起教練的角色,命她繼續練習。文斯扁扁咀,「哦」了一聲,把朱古力捧交回俊傑手上,繼續訓練。俊傑看著文斯那不用休息的身驅,自己全身的肌肉卻像經過被火燒的痛,真的比了下去。以為自己作為男性,該很有能力保護文斯,現在卻反過來要她照顧自己了……內心不憤為何自己這樣差勁,但事到如今,已經不得不硬著頭皮頂硬上,再沒有退路了。
「傑,繼續!」權師兄見俊傑面色轉好了一點,立即卸他繼續做餘下的訓練,但俊傑從未試過如此的艱苦,手臂與大腿酸痛讓他呼吸困難,咬牙切齒的喘著,深呼吸著,但還是支持不住,動作開始崩坍。
「權師兄,不如先休息一下吧。」文斯早完成體能動作,先扶起俊傑坐在一邊。
「我……無事……繼續……」俊傑喘氣的硬是要堅持著。
「這樣動輒休息,1個月內如何進步﹖如何走上擂台﹖」權師兄站著說話,用身軀作無形的壓力落在他們二人身上。
「我說暫停,就是暫停。」文斯站起來,抬頭跟權師兄理論﹕「別忘了我的身份,你是大師兄時,我也是大師姐!」說罷,頭也不回的走到洗手間內。
權師兄冷笑了一下,蹲在地上跟俊傑說﹕「文斯就是喜歡照顧別人,不要覺得她對你有什麼意思。我也知道你對文斯是有好感的,但以你現在這樣的狀況,你覺得她會選擇你嗎﹖ 你憑什麼,看看你自己,動少少就覺得疲倦又不會照顧自己,文斯怎會喜歡你﹖」
「我們只是朋友而已。」俊傑緊張的說。
「哦,朋友,」權師兄嘴角斜斜的向上翹了一翹﹕「你來到之後整個人都變得開朗活潑了,連包裝紙都替你打開,你兩個在眉來眼去,你以為我真的看不到嗎﹖」
「不是你想的那樣。」俊傑很想反駁,但他好像找不到理據與對方爭論,況且他本來就不喜歡爭論什麼,只好帶過話題,要求繼續訓練。
文斯在洗手間內什麼都聽見了,只是她選擇沉默。的確真的很喜歡和俊傑相處,甚至可以說是習慣了和他在學校的生活,甚至擔心他課後的生活,為什麼總是遲到,為什麼成個星期都不上學……她知道這並不是愛情,亦不配擁有愛情,沒有人會喜歡這種只會拳打腳踢又粗魯又不會化妝,性格又古怪,還有……身世複雜的女生。
俊傑這種男生,根本不值得為自己付出。關係要多親密的朋友,才會願意為自己犧牲舒適,在這裡受皮肉之苦﹖文斯對著鏡子,內心不斷質問鏡中人。鏡中人告訴她答案,但這並不是真正的答案,只是一種反射動作,帶領她打開這道門。
文斯走出洗手間,俊傑早已戴上拳套,聽著權師兄的說話,學習防守技術與姿勢,低頭以手作保護,Jap和Punch的左右手動作仍在摸索。也許是因為之前的體能訓練磨蝕了俊傑的力氣,打在沙包上的聲響柔弱,欠缺氣勢。
「你試一下到這個位置才發力,不要愈走愈前,和它保持距離。」文斯走到俊傑背後,毫不猶豫地拉起他的肩與背,調整他圓肩的姿勢,又在旁邊站著同一姿勢動作,好讓俊傑在模仿中學習。
「你就是這樣執著這些微小。」權師兄在旁有點不滿。
「姿勢不好,容易整傷嘛。」文斯戴上拳套,打起沙包來﹕「還有他那些體能的動作要調整呢!」
「平日又不見你留意我的動作。」權師兄碎碎念著。
「你呷醋嗎﹖」文斯雙眼凝視沙包的搖擺,當沙包搖到眼前時,本能地又把沙包打回去。
「是啊!」權師兄心底回答。他的醋罈早就打破了。一直守候在文斯身邊,這麼多年來,很少再見到她這個開朗的笑容。而偏偏俊傑的出現,她整個人都變了,變回了那個沒有受傷的女孩,還要事事遷就他﹖為什麼俊傑可以的事,自己偏偏不能﹖他憑什麼,憑他手上帶那名貴的手錶嗎﹖憑他那天真無邪的俊俏臉孔嗎﹖
朋友,有真的這樣簡單嗎﹖
為什麼情感,不能訓練嗎﹖
權師兄內心滿是質疑,但只能向自己質疑。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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