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我們該練習許願——讀羅青《吃西瓜的方法》

羅青《吃西瓜的方法》集結五十年來的精彩詩作，分以四卷八輯，群詩如星，熠熠閃爍於靜夜之空。從〈許願〉開始，一字一字如松色下的石階，引領我們指認每一瞬閃逝的靈光。

羅青自民國六十一年第一本詩譜開始，有意識地編列詩的定位。從詩作〈吃西瓜的六種方法〉欲向杜甫的〈秋興八首〉致敬，可見其營造獨有星系的企圖心。羅青亦自言：「繼《吃西瓜的方法》之後，我不停開發新主題，環以奇特意象，繞以衛星詩組，大約每隔三四年，便出版一本詩集或畫集。」由此而生的紛然星象，燦燦成為羅青的詩宇宙，橫跨超現實主義以至於今。羅青無異繼承杜甫的詩史脈絡，苦心孤詣將新詩走出自己的譜系。

我特別喜歡〈許願〉與〈夢的練習〉兩輯，現在讀來像踩在柔軟的星塵之上——「當月光清清涼涼，溜下了琉璃瓦／跪在案旁上香的時候／野花們便靜靜默默，繞過矮矮的牆院／朝峰頂，一步一個心願的走著」〈許願〉在輕盈的想像裡，魚水花鳥都存於我們的呼吸之間，無論遠方有誰躂躂而來，都揚不起更多的塵埃。

我們在羅青的詩裡，練習如何辨認星星的血統與西瓜的籍貫，在午後陽光漸淡的長廊上，吞嚥一段難以忘懷的日子。在漫漫時光之途上，我們循著詩的足跡，「看菸燃成燈，在手中/看煙飄成霧，在夢中/曼煙霧慢慢瀰漫四處/然後，翻一個身/悠悠睡去」〈好一個安靜的所在〉蜷曲一生的夢，兀自成為一顆安靜的星。

而夜的面容也琳琅多變，如〈月亮．月亮〉一輯裡眾生的月。從〈月亮的臉〉增生的夜色細節，視角的轉換如同一次次新的練習。在無人的曠野裡，月色灑落如一個童年的秘密，「當然，草中說不定有好多/好多等待升起的，月亮」〈水手的月亮〉

有時我以為自己是星，是月，是沉落水裡的願，一日復一日練習夢的方法，在那些凝望夜空的眼睛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