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 - 在 Y / N 之間 - 06

將手掌拿近、拿遠，撐開、握拳，近到貼著鼻尖，遠到伸長手臂，黑暗中看不到手指動作的細微殘影，和隨之帶動空氣位移的輪廓，濃墨似的陷入五里霧中。

「絕對的漆黑是失去所有光源，即使摸著眼睫毛確認自己有睜開眼，無法在這麼近的距離看見指尖。」

從靜態視覺到動態視覺的感知都停擺，在陌生環境的旅行回憶裡，貨真價實地手足無措。

幸虧當時是躺著，再多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都可以先待在舒適的棉被裡。現有的詞彙不足以表達心裡的奇妙感受，在上一秒還能看見，下一秒就消失不見。

拿走全部的光線，等同於剝奪視覺能力，眼睛接收光的能力依然還在，但是周圍沒有光，哪裡都沒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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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認真打從心底懷疑，「該不會瞎了吧。」

可是在半夜突然醒來之前、時間回推到準備要入睡之前，或是美味的晚餐時段、白天顛簸忙碌的舟車勞頓，沒有察覺身體健康出現任何的異狀。

「說不定是什麼無色無味但是會影響視覺的毒氣。」就連這麼想著的自己都偷笑，哪來如此偵探小說的劇情，不過就是在沒有光害的地方遇到輪流限電而已，好好睡覺等待日出即可。

事實說穿了就不有趣，想通了來龍去脈，就不會有未知帶來的負面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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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就算閉上眼睛也會有光暈滲入的世界裡，那是難以想像的體驗。單薄的眼皮無法完全阻隔能量，光害越嚴重的地方，越有多餘的光照亮各個角落，即使閉上眼睛，亮晃晃的斑點揮之不去。

習慣到處都很明亮的安穩和平生活，沒有機會也無從知道，太過足夠的暗，會吞噬掉所有的光。

「視覺生物仰賴眼見為憑，看不見帶來恐懼，將已知變成未知。」於是惶恐地從早到晚睜著眼四處張望，這裡瞧瞧、那裡看看，將大觀園逛成恐怖主題樂園，連乾澀導致的眨眼都憂心忡忡地一閃而過。

時刻叮囑自己，絕對不能閉上眼睛太久，要是有所疏忽的話怎麼辦，任何細小的紕漏都可能釀成大禍。

然而那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因為生物機制讓人在入睡和休息的時候無法使用眼睛，矛盾地徘徊在想要看清楚卻無法看清楚之間，渴求著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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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著眼睛覺得疲倦，閉上眼睛感到擔憂。兩害相權取其輕，即使不是自己的意識做出選擇，極端的勞累會佔上風，彷彿被拉掉插頭的電器，直接原地斷電關機。

「小心掠食者。」耳邊的輕聲提醒像是觸動機關，倏地睜開雙眼。

驚慌是極度有效的驅動，腎上腺素足以讓身體原地彈起，然後訝異竟然擁有這樣的爆發力。

擔憂的視線謹慎地觀察周圍，沒有外牆的空間環繞大片落地窗。盤算著將手邊這幾層書架推過去，能否增加防禦。用眼神環視，默念著按照順序計數，一扇窗分配一座書架，數量剛好。

先不提這些從底到頂堆滿書本的重量根本不堪負荷，要是連那樣的強化玻璃都耐不住衝撞，多幾片木板和紙張大概就是聊表心意，螳臂擋車的不自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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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日落還有段時間，窗外的光線照著樹幹枝葉的間隙影影幢幢，「喀啦、喀啦、喀啦。」風中輕拍的自然聲響迴盪，從某個未知的地方傳來。草木皆兵，膽顫心驚，直擊心臟的顫抖大多都是自己嚇自己，因為看不到而更慌張，無形的敵人四面楚歌。

「不是位在食物鏈頂端、四足著地、齜牙裂嘴咆哮的那種，是人模人樣的那種。」隱藏著尖牙利爪，微笑著逐步逼近。

生吞活剝，拆吃入腹，嚼碎骨頭，蠶食殆盡，並不是血肉橫飛的殘虐畫面，不見血的殺戮更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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