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片筆記操作說明書（1）：什麼叫好卡片？

好卡片的檢驗法：直接發在 Thread 上。

上週發布了這篇《卡片筆記：知識工作者的工業革命》，有很多迴響，也有很多人許願，希望看到詳細的操作過程。

來，上菜了小心燙。

這篇文是我對卡片筆記的「個人當前理解」，我只是卡片筆記愛好者，我還沒有辦法把它講得非常淺顯易懂，只能先寫給「已經有一點操作經驗」的人。

你如果是卡片筆記新手，先說聲抱歉，你可能會看得有點辛苦，但是其中的基本原則，還是會有一些可以啟發的部分。

我使用的軟體是 Obsidian，但我認為哪一種軟體都沒差。卡片筆記法是一套知識工作的哲學，工具只是實現哲學的系統。

總目錄：

1. 什麼是卡片筆記
2. 費曼學習法
3. 學卡片筆記之前，先學寫作
4. 1. 寫作基礎三原則
4. 卡片筆記應維持極簡主義
5. 1. 太過井然有序，會扼殺創意
5. 卡片筆記盒的結構
6. 五種新增卡片的路徑
7. 什麼叫「一張好卡片」？
8. 1. 卡片標題：一句話涵蓋整個概念
   2. 卡片內容：每句話都有意義
8. 好卡片的檢驗法：直接發在 Thread 上。

1. 什麼是卡片筆記？

從純粹工具面的角度來看，卡片筆記系統，就是「寫一堆卡片，分類放在盒子裡」這樣簡單。

但從工作哲學的角度看，卡片筆記相對於一般筆記，有三大特點：

1. 當你產生新想法，你有把握可以完全收錄捕捉，讓大腦釋放壓力，不用擔心自己忘記了什麼新點子。卡片筆記是一套「知識 GTD 系統」。
2. 新筆記可以跟舊筆記產生連結，讓新的知識有更深一層的意義。且因為這個連結，你可以隨時查找到任何一個知識筆記：在對的時候，遇到對的卡片。
3. 當你累積上萬則筆記時，可以看出表面上不相干的筆記們潛藏的關係，進行巧妙連結，因此找出跨現象的「底層邏輯」。

這三個核心功能和工具無關，你可以用任何一套軟體，或者像卡片筆記發明人 Luhmann 一樣使用紙本卡片，都能做到一樣的效果。

更細節理解，可以參考上一篇文章《卡片筆記：知識工作者的工業革命》

2. 學卡片筆記之前，先學「費曼學習法」

簡單來說就是：「你必須要把複雜的概念講到連小學生都聽得懂，才是真正的理解。」

寫卡片筆記目的不是要堆積資訊，而是真正「把事情想清楚」。只有當你能寫出簡單好懂的文字，你才是真的理解了一件事。

因此，寫卡片筆記必須以「任何人都能看懂」為原則，確保自己的思考是清晰的，也讓未來的自己可以看懂。

3. 學卡片筆記之前，先學「寫作」

這是關鍵。

我在開始大量寫作之後，才領悟到卡片筆記的精要。

寫作就是思考。清晰地寫作就是清晰地思考。你不可能只用大腦思考，你必須在紙上思考。

這是卡片筆記的重要關鍵：寫筆記的過程，就是在練習寫作。

因為筆記必須「任何人都能看懂」，因此也必須符合「寫作三原則」。

寫作基礎三原則

1. 反覆改寫。
2. 1. 寫作的本質就是改寫。第一版筆記一定充滿贅詞跟矛盾，你必須反覆重寫，也就是反覆思考，才能把筆記裡的概念「搞清楚」。
   2. 通常讀書時寫下的筆記是第一版，進入收件夾會重寫一次，進入卡片筆記盒又再重寫一次。「這麼麻煩有必要嗎？不能就複製貼上嗎？」有，不能。
   3. 不斷自問：「我到底想說什麼？」、「我說了嗎？」是改寫進步的關鍵。
2. 白話：
3. 1. 你的目的不是獲得修辭大獎，你只是要把事情想清楚。練習用最基本的文字，傳達你的概念。
   2. 不斷自問：「我寫的筆記，一個五年級生是否看得懂？」
3. 極度精簡：
4. 1. 寫作的好壞，跟刪除的贅字數量呈正比。不要做作堆疊文字，只要最簡單直白的說法。能說「我喜歡你」，就不要說「你的社交滿意度與親切程度非常高」。
   2. 不斷自問：「這個想法是否可以用更精簡的方式表達？」

再次強調：寫作就是思考，清晰地寫作，就是清晰地思考。

一般人一定會覺得「不過就是筆記，給自己看而已，有必要這樣辛苦嗎？」

有必要。

除非你對思考沒有興趣，只是想記得很多酷炫的知識名詞（像是「第一性原理」、「蔡加尼克效應」、「交易成本」…），那你確實不用重寫，只需要複製貼上就好了。

每個人做筆記的目的不同，反覆思考很累，不是每個人都有興趣這樣做。

4. 卡片筆記應維持極簡主義

卡片盒是你的第二大腦。保持大腦乾淨清爽是筆記者的責任。

每一張放入卡片盒的筆記，都應該讓你「怦然心動」，是真正「大啟發」的知識，而不是那些「不太懂但好像很厲害」的知識。

卡片筆記發明人 Luhmann 一天寫六張卡片筆記，乍看之下很少，但如果你細細思考「每張筆記至少重寫三次、必須讓任何人都看得懂」這點，Luhmann 其實是每天寫了六篇精煉的短文章。是怪物級的多產。

卡片筆記貴在「精」，不在「多」。每天只寫兩三張筆記，其實就相當於每天寫了兩三篇文章。理解你要投入的精力後，你自然而然會想要只選擇「真正有愛、怦然心動」的知識來做筆記了。

也不用擔心其他的資訊會被遺漏。卡片筆記是一套完全捕捉收錄的「知識 GTD 系統」，那些「沒那麼重要」的資訊，我們還是可以留下來，放進去「參考資料」的資料夾與索引。（下一封信再說明）

4.1 太過井然有序，會扼殺創意

有生命力的卡片筆記盒，如同一個有生命力的人一樣，有個矛盾的特質：

同時追求極簡，但同時又有點「凌亂」。

乍聽之下矛盾，其實用「極簡主義整理術」來想就很好理解。

如果你跟我一樣奉行極簡主義，我們會想要家裡越清爽乾淨越好。

但現實是，生活就是會有些「邋遢」。一定有東西放錯地方、衣服堆在角落...等到下次整理時，才會被清掉。

這不清爽、不極簡，但卻是一種「隨性」。

我認為這個「隨性」對於創意是有必要的。

如果堅持「極度整潔」，那就跟當兵沒兩樣，被規則壓垮了。這樣的生活，對創意跟思考一點幫助也沒有。

相反的，允許一點點凌亂，我反而隨時有點動力想要整理筆記，因此刺激思考，時常有火花出現。

筆記盒的目標是極簡清爽，但實務上，我們可以給它一點凌亂的彈性。

5. 卡片筆記盒的結構

我的卡片筆記盒有三個最重要的資料夾，直接和第二大腦相關：

• 000 INBOX：所有資訊不論重要、大小、來源、種類，一律先進入收件夾等待整理。
• 001 ATLAS：索引頁存放區，裡面有我所有研究過的主題索引頁，裡如「INDEX 2.0 - 學習的技術」、「Index 7 - 飲食文化」等。
• 003 CARDS：存放所有整理過的卡片筆記。

原則上新的卡片、知識點，會直接進入「000 INBOX」，等待下一次可以專注的時間，一次整理乾淨。

整理時，我會先篩選掉「不重要的零碎資訊」，例如 WiFi 機編號、Messenger 訊息紀錄存取的 PIN 碼之類，放到另一套非主要的資料夾。（之後會說明）

然後，那些我想要永遠記得的知識（也就是「怦然心動」的筆記們），我就會去「001 ATLAS」裡找到對應的索引頁，以及其中對應的關鍵字，去歸類存放。

直接看例子。

我的收件夾裡有一張新卡片：「一顆大量運轉創造力的大腦，生活上是會恍惚的」

這張卡片，我發現在「INDEX 2 - 日日變強」有個「可能相關」的關鍵字「#匠藝」：

於是，我就把「一顆大量運轉創造力的大腦，生活上是會恍惚的」跟「打磨苦功是一種生活煩惱的避風港」這兩張卡片放在一起，這張新卡片就找到新家了。

這完美嗎？一點也不。這只是「我目前能找到的」最接近關聯。我隨時會回來修改它，它隨時會找到新的筆記連結，因此索引頁是活的，第二大腦是活的，就跟你的第一大腦一樣。

6. 五種新增卡片的路徑

偶發靈感

任何靈感想法都進入 INBOX，之後再找時間整理到卡片盒裡，並且在放進去的過程中，思考與其他筆記的連結。

但不可以放太久，如果忘記了原本筆記的意思就沒有用了。最理想是兩天一次。

整理過程產生的想法

在整理索引頁的時候，很常會有新想法蹦發，這時候不用再進入 INBOX，直接在索引頁加入新筆記，和舊筆記連結歸位就好。

紙本書

讀紙本書，我會把閱讀過程產生的「靈感啟發」寫在便條紙，貼在書本該頁。

讀完一本書或者一章，就將便條紙打字轉錄，進入 INBOX 成為單獨一張卡片筆記。（盡量不要放太久以免過期，忘記原意）

電子書

電子書是最方便的。直接幫這本書開一份文獻筆記，邊讀邊寫下靈感和啟發，根據章節、頁數紀錄在同一份文獻筆記裡。

讀一段落後，再從這份文獻筆記的內容，一個一個概念轉錄重寫，整理出不同的獨立卡片進入 INBOX。等到下次整理時，再進入卡片盒找到連結歸屬。

影片、播客、網路文章、聊天啟發、演講...

同電子書，同一支影片，就會開一份文獻筆記。

關鍵是，從「文獻筆記」到「卡片」這段過程，必須要用自己的話改寫一次。

這樣子，從「原始材料」→「文獻筆記」→「卡片」，至少會經過兩次改寫，這個概念才會有基本的清晰程度。

7. 什麼叫「一張好卡片」？

好的卡片，分成兩個組成：「標題」與「內容」。

卡片標題：一句話涵蓋整個概念

卡片標題的一句話，必須能夠完整解釋整張卡片的概念。

如果你沒辦法用一句話解釋完，那就代表你想要塞太多東西到一張卡片上了，你應該精簡你的卡片。

所以你的卡片最好避免「列點式」的內容，就算真的列點，內容也應該是可以陳列在標題一句話內講完的，不超過三個為原則。

努力維持卡片裡的內容極簡，卡片必須是「重要有啟發，且極簡純粹的單一概念」。

卡片內容：每句話都有意義

用寫作的邏輯來整理卡片，代表卡片內容都是以自己為寫作對象所寫，必須遵守寫作的原則：精簡、白話、有人味。

絕對不要寫出一堆文字，然後自己在裡面粗體劃重點。卡片裡應該每一句話都只為了傳達清楚概念而存在。

像是這張卡片，就是「爛卡片」的範例：

裏面充滿了複製貼上的引用、原文，居然還畫了重點。既然還在「畫重點」，那代表卡片本身有一堆廢話該被精簡。

於是修改後的卡片長這樣：

你會發現，讀起來通順太多了。而且，幾乎是可以直接複製貼上，就發在社群上的文字內容。

因此，能不能發在社群上，就是我認為「判斷一張好卡片」的最強力檢驗法。

8. 好卡片的檢驗法：直接發在 Thread 上。

Thread 是臉書母公司 Meta 近期上線的短文字平台，一則發文以 500 字為上限。剛好是一則卡片筆記的長度。

某天我整理好卡片，我發現寫好的筆記，恰恰是一條 Thread 好文的特點：不需太多上下文脈絡，只講重點，有料且紮實。像是這一則，就是我的筆記直接複製貼上：

自從發現寫好的卡片，可以直接發到 Thread 上後，我檢驗卡片的方法，就是自問：

「這張卡片，我敢直接發到 Thread 嗎？」

然後通常，如果答案是「敢」，我就會直接發。

這個標準非常好用，有三個原因：

一、要發 Thread，必須好懂。

回想費曼學習法，卡片的寫作是以「給別人看懂」為最高原則，如果你覺得卡片的文字無法直接發在 Thread 上，代表它還沒達到這個標準。

二、要發 Thread，必須有愛。

要保持清爽乾淨的卡片盒，你必須真的對放進去的筆記「有愛」。

如果你對一張筆記的在乎程度，連拿來發 Thread 都不到，那就不應該進入你的卡片盒。

三、整理筆記同時經營社群

一魚多吃！你本來就要寫作讓自己思考清晰了，經營社群只是順手複製貼上。還有比這更完美的嗎？

因此，「能不能直接發 Thread 」是個高度有效的試金石，你也可以替換成任何一種社群媒體。

不過，也不用太強迫自己一定要每張卡片都寫到這樣高標準，盡力就好。

我的卡片盒裡，可能有五成以上的卡片都不符合這個標準。我也在慢慢整理中。

這就跟剛開始練習極簡主義一樣，沒有人可以才讀完整理術的書，就馬上獲得超級清爽的家。

都是一個反覆練習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