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性，那奇異的記憶向度

我跟某娃要他欠的作業。

「我交了啊！」

他一臉懵樣、緊蹙眉頭，故作思索。我則好等以暇瞧他怎樣演下去......

師生這段爾虞我詐戲碼，上演。

終了，他終於認輸，去書包拿出那張學單，如我所料沒有寫完，瞧我一臉金剛怒目，他終於認錯，說今天會交。

拿了學單一轉身又回頭問我：「ㄟ，老師，我以為你忘記了......」

你就要賭個老師記性嗎？我說，記好了，老師絕對不會忘記你作業沒交，別賭，不要投機！不乖！

他涎著臉，笑著跑開。

年歲漸長，可記性卻不是走漸漸減少的緩降坡，而是斷崖式的崩壞。

別的甭提，光是娃們一畢業就忘記名字就頗困擾，那日娃們返校見我就說，老師我叫啥名字？

尷尬啊，我真的壓根完全忘記她仨字，一個字都想不起來。

空氣凝結，她的同學臉上冰凍著尷尬，她一臉的失望，我只好連聲抱歉跟她道歉，旁邊倆同學說：

你看，我就說老師一定忘記你名字！

更常見的是：端著水杯去裝水，「順便」上個廁所，然後回到教室座位，瘋狂的尋我水杯，哪裡去了？想不起來。

還曾經懷疑臭小娃藏我杯子調皮，末了，別班小娃提著水杯來說：老師，您的杯子放在飲水機上了。又是很大的尷尬！

我常戲謔那個門是個「健忘門」，常常想要做什麼的，一過那門檻啊，就通通忘記，站在樓梯口踟躕：這下我走這路子是要幹啥去的？影印？繳費？完全忘記。

相當可怕的記性。

大夫說：正常啊，你這年紀有這樣反應正常，還有......他正色跟我說：

你的職業是高壓力，更會把這情況加劇，我有太多老師病人都跟你一個樣，放輕鬆點，要不就退休，啥病都沒有！

放鬆？怎做才是個關鍵吧。

可是說也奇怪，忘這忘那，忘到那女娃失望的表情如今卻還深深烙印我腦中，更奇怪的是：

我絕對不會忘記哪個臭小娃：沒！交！作！業！

這是啥的機制啊，這點記性超級好。

於是，我就像個追蹤飛彈，鎖定了缺交作業娃，就每天點名：

「某某，你的數習！」

「那個你，把造詞本交來！」

「嘿帥哥，學單咧？學單咧？」

娃們多半知道老師的「鎖定記憶」，沒交作業的每每入門總是一臉怯容，我心想：傻啊，那更加讓我提取記性啊不是？

哈哈！職業病啊，多年的「專業素養」下，看來可以維持我記憶梯度的，就是這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