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這樣不太對。」

這是我這個月在讀自己的作品時，最常對自己說的話。

明明是自己的故事，卻還得憑感覺，這對於外人而言好像是個難以理解的事情。但我相信只要創作過的人，都能懂這種「道理我都懂，可是問題到底出在哪」的窘境；而通常能突破這類窘境的方法，往往是最不可靠、非常神奇的「感覺」。

上個禮拜五我就開始碰到一些瓶頸。原本以為想到很好的解方，可是在事後又覺得哪裡不對勁、好像有個地方堵塞了整個問題，而我提出的解方其實根本沒有對症下藥；後來經過六日兩天狂玩遊戲的放空、遠離寫作後，這幾天帶著清空的腦袋回過頭來修稿，結果寫著寫著，突然就感覺到問題的核心似乎躲在某個地方。滑到可疑的段落，然後在腦內試著重新排列，果不其然，一切都順了。

用文字敘述起來，這段過程似乎很漫長。但實際體驗，從「感覺」到「展開行動與確認」，其實不過才幾秒鐘的時間。在這短暫的時間裡，思緒與資訊會像傾盆而下的大雨瞬間倒入，然後把過去盤根錯節的問題脈絡立即整肅起來，回饋給我、做出更好的判斷。

在昨天梳理乾淨後，我回想起前年在寫《精靈事紀》時也碰上相同的問題。當初由於期限將至，所以給予感覺發揮的時間相當有限，所以直到今天我都還在想這部作品是不是哪裡可以更好；但那段時期也確實有不少次憑藉感覺疏通障礙的經驗。我永遠忘不了先是遭遇困境，接著在經過數天的焦慮與憂愁後，又慢慢釐清狀況、找出並解決問題的歡愉感。這是很有成就、相當痛快過癮的過程，也正是所謂創作的醍醐味。

只懂得用AI偷梗產文的人是不會理解靠感覺寫作是怎麼一回事的。即便他們嘴巴上講得頭頭是道，但你會發現他們的文字就只是很普通的在陳述「寫作此一行為的現象」，卻缺乏個人經驗，去深入解析現象背後、深刻於血肉與靈魂的觸動；這也是為什麼他們產出來的文章「看似都說得很有道理，但就是有點不對勁」。

感覺並非虛無難解、只能等待它主動到來的概念。我前面有強調，我是先經歷短則幾小時長則數天甚至一週的苦思，才得以在最終得出結論──前面這段讓人困擾的過程是我們最容易忽視的部分。當我們得到結果，我們會認知到「原來答案這麼簡單」，卻沒省思過如此簡單的答案是費盡千辛萬苦換來的。如果你有認真回顧這段思索之旅，你就會知道自己到底跨越多少障礙、從中剝離多少在創作過程中添入太多的雜質，才得以去蕪存菁、尋得真理。

簡單來說，整個創作過程其實就是在加法與減法之間取得平衡。只是這種平衡只靠理論是不夠的，更多時候，你得憑感覺、而且是有大量創作經驗加持與繁複的思考支撐起來的感知能力，才能一步一步琢磨出理想的平衡。

這也是為什麼我會說感覺並不虛無。用虛無表示感覺，其實輕忽了我們在創作過程所付出的努力，以及靠著這些努力堆積而成的養分。

沒有過程，奇蹟不會發生。沒有付出，就不會有結果。創作，或者做任何事情的第一步，就是不要擅自預設自己會失敗。畢竟世界上有許多問題不是因為絕對會成功才有人願意做。是先做了，才離成功更靠近一步。

一旦你認定自己不會成功，那麼你絕對會遭受不必要的汙染侵擾你的思緒；屆時，你連憑感覺寫作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