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慵懶頹廢的沉睡首都。人們相對純樸而做自己地活著。就像方才傍晚湄公河畔散步的人們,與跳著時髦K-pop廣場舞的市民。到底什麼樣的生活是自己真的想追求的呢?又或者『追求』這個字眼本身就是個死胡同。泰寮邊界的向晚燈火映在湄公河的水波上,已經不是1930年莒哈斯筆下那條情慾流動的洶湧的河,時光的磨洗讓她以一種貼近生活原始況味的樣貌呈現在我眼前。」 這是我來到寮國永珍的第一個晚上,在手機記事本裡打下的一段話。來寮國之前曾有過的想像,例如想看看這個曾是世界貧窮國家之列的東南亞共產政權,和在文學作品底下那條深沉如巨蟒的湄公河。然而獨自旅行通常都不會應證你事先的種種想像,反而是讓你最掛心的、生命中最在意的那些種種倒影出來。倒影在你所有行走的日常,一頓早餐,或是陌生人段段的兩三句話。 走在永珍的路上,總有種「這真的是一個國家的首都嗎?」的疑惑在心頭盤旋。整座城幾乎都是沒有超過五層樓的矮房,零星廟宇散落其間,電線拉牽交織著,看似雜亂無章卻又自成邏輯,讓人有種早期台南縣某某鎮的錯覺。 沿著Lane Xang大道一路往東北走去就可以看到整個首都的指標性建築——永珍凱旋門。我們彷彿從某台灣南部小鎮瞬間被拉至法國巴黎。這個四面雕著印度神話半人半鳥Kinnari的大拱門,是寮國脫離法國獨立時所建造。其設計與巴黎凱旋門神似,甚至連前面的大道都模仿了香榭麗舍大道,營造出一種大器感。這座美麗的拱門構築在殖民母國的形象上,在上頭築起小乘佛教式的寶塔,以古老神話的石雕點綴,搭上周遭搖曳的南國椰子樹,彷彿一個偉大的東南亞王國就這樣被建立起來。雄壯又婉約。 日落時分,寮國人民帶著小孩聚集在大拱門前的噴水池旁。人們疏疏落落地坐在長椅上滑手機、聊著天,任其小孩四處奔跑。名為日常的餘暉輕柔地舖洒在凱旋門的神像浮雕上,穿過噴泉的水花與孩童吹出的泡泡,最後照上人們的臉龐。讓人幾乎忘了隱隱然存在的貧窮,忘了生活的虛無。 這些旅途中日常的光影到底是存在的解藥,還是只是一種逃避? 永珍市區靠近湄公河畔有個大夜市,沿河綿延近一公里,與河對岸的泰國廊開對望。日頭一落,彷彿所有市民都聚集到這裡了。你可以沿著河堤伴著湄公河的粼粼水光散步慢跑,在夜市裡找到你心儀的酸辣美食,或是在附近巷弄裡的酒吧與歐美背包客們來點啤酒、交換情報。在這裡,觀光客與居民的生活意外地結合在一起。少了泰國的商業氣味,亦沒有柬埔寨的強迫兜售。在這裡,沒有人是外人。所有人都自在的活著。 多數人都只會在永珍停留一天。但,只要抵達永珍,沒有人是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