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私語〉所謂對的人

一個年輕女孩問我：「都說要在對的時候遇到對的人，但我怎麼知道什麼時候是對的時候，什麼人又是對的人呢？」

她微歪著頭，緊蹙著眉，一臉困惑，看起來十分苦惱。

「妳希望能在對的時候遇到對的人嗎？」我問。

她用力點頭，眼神發亮。

「那妳曾經在對的時候遇到錯的人，或是在錯的時候遇到對的人嗎？」我再問。

「沒有啊！我也沒有在錯的時候遇到錯的人。」她沉默了一會兒，又說：「唉，我什麼人都沒遇到過。」

「因為妳要確定那是對的時候，也要確定那是對的人，妳才能放心付出，所以感情也才能開始，是嗎？」

「是呀！不然錯了怎麼辦呢？」

我不禁笑了。這位只能接受「對」的女孩向來很會考試，她覺得在答案卷上寫下對的答案是理所當然的吧，因此也想將愛情比照辦理。

但是，太年輕的她並不知道，愛情可不是一張測驗紙那般是非分明。

「那妳覺得什麼是對，什麼又是錯呢？」我問。

申論題不是她擅長的作答方式，她想了半天，遲疑地回答：

「我想，真正愛我、讓我快樂的人就是對的，不珍惜我、使我傷心難過的人就是錯的吧？」

雖然這樣說也是沒錯，但如果不曾開始，又怎麼知道對方會讓自己快樂還是傷心呢？

換句話說，愛情一定有快樂也一定有傷心，然而若是從來不曾開始，又要如何體會這一切呢？

愛情是一個過程，只有在進行之中，你才會知道對方是個怎麼樣的人，也只有在進行之中，你也才能感覺對方對待自己的輕忽與珍惜。說如果只想遇到對的人，那麼一切也永遠不會開始。

而且，只想穩賺不賠，那不是愛情，而是生意。愛情一定是有得有失，有快樂有悲傷，有美有不美，有好有不好。

就像張愛玲的那句名言：「沒有一樁感情不是千瘡百孔。」這世界上沒有完美的人，也不會有完美的愛情，若只想在愛情中得到美好的感覺，那是註定要失望的，而且這樣的失望會來得很快。

愛情也無法預知，它若真正來臨，你唯一的可能就是墜入，不計得失地墜入。而當愛情離去的時候，只要曾經深深感受過它帶來的一切喜怒哀樂，無論那中間經歷過怎樣的過程，都會讓你更明白自己是怎樣的人，真正要的是什麼，不要的又是什麼。

就算愛情帶來了痛不欲生的結果，但從更長遠的角度來看，一切的發生也都是好的。失戀是得到領悟的捷徑，人們總是在失去所愛的時候，最能深刻地照見自己的內心。

如果不懂得愛自己，就不懂得愛別人，同樣的，如果自己是對的，就不會遇到錯的愛情。

或許該這麼說，在愛情裡無所謂是非對錯，一切都是經驗罷了；而所有的經驗都是好的，因為那會帶來人生的成長。

因此我對這位年輕的女孩說：

「先前想再多都是無用的，除非經驗它，否則妳不會明白它。如果愛情會讓你更深刻地認識自己，那就不會是錯的經驗，也就沒有遇到錯的人。所以，如果真的有對的人，那個人就是自己。如果自己就是那個對的人，無論遇到誰，無論發生什麼事，都可以在那些過程與經驗裡得到讓妳的心靈更深刻的了悟。」

她若有所思，許久之後再問：

「那要如何讓自己成為對的人呢？」

「愛妳自己，因為這是愛的開始。」我說。

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我想，現在的她是否理解其實都無關緊要，唯有當她真正墜入情網之後，才會真正明白。而屬於她的愛情經驗總會來臨，有朝一日，她也總會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