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想聞》Sequence 2:浮觴篇.第二章.〈叟言(下)〉
此刻琴鳴言道:「無我!聽得見嗎?我需要你幫忙。」呼聲之際,琴鳴便同時發動自己的技能--喚:向無機物傳達自己的呼喚,藉以召出元神,並賦予其人的形象。彼時微光乍現,幻化出一介影影綽綽的身姿,銀色的長髮恰似流光,淨白的面龐上點描出玲瓏秋波,削肩細腰,蓮步輕盈,孰料那柄銀鋒劍刃寄宿著如是清玉的元神,且聽那無我展口:「有什麼需要奴幫忙的?」
琴鳴對曰:「引介空氣吧,我先製造暴風將牠吹下,你和雷比亞再趁勢攻擊!」說完,掣著無我本體的劍身,卻說那劍鐔上原鑲有的青色寶石登時轉變成翠綠色,而無我元神雙目的瞳孔也由青轉綠,轉眼間,琴鳴在兩人間停下,站開足立穩身子,「喝!」的一聲將劍鍔指天朝下一畫,硬甲蟲的上空順勢颳起無端的疾風,甚猛甚烈,宛若風槌一般將硬甲蟲擊下。
與此同時,卻見地面上掠過二人影蹤,雷比亞起手滿弓當空,內運鬥氣纏繞箭矢,銳目定睛於獵物之上,將欲放矢;而無我則平掌攏直五指作劍刃之狀,縱身躍起,亦同挾著風屬性的力量,兩人與琴鳴一應兩合。
當下,硬甲蟲被暴風吹落,搖搖欲墜,忽見半空之中無我已然蓄勢待發,胳膊一揮,犀利的斬擊隨手落下,令硬甲蟲結結實實地吃下了一招。還不過眨眼的功夫,又聞颯然「嘩--」的一聲將空氣切割而過,疾馳的箭矢如同化作彗星,鬥氣的光澤恍如一道彗尾,擊中了硬甲蟲的頭甲上。為不錯放任何喘息的機會,更見琴鳴踏起輕快的步伐,雙手扼起的無我劍,猛力驅刺!
「匡啷!」一聲,硬物撞擊的聲音響徹四方,卻不現分毫損傷,倒彈回三分勁震得琴鳴退縮。寒意的目光緊隨而來,伴隨著硬甲蟲犄角強而有力地將兩旁的無我與琴鳴掃蕩開來。兩人猝不及防,勉強地接下攻擊,但被彈飛於一箭之地外。
硬甲蟲在剛才接連地攻擊下,身體包覆的鎧甲杜絕了絕大部分的傷害,受到不過微幅的損傷。但雷比亞的箭伴隨鬥氣穿過頭甲,確實對硬甲蟲造成了影響,讓硬甲蟲的反應速度的確遜於先前幾分。除此之外,雷比亞的長弓與臂環尚都起了作用。
其弓名喚「月下狩」,傳說為千年古木的枝條所幻化形成者,其特殊效果「封神之木」是附魔搭上此弓之箭矢,在擊中指定對象時幻化成莖,向下扎根,並透過對象的「魄」與身軀作為食糧,禁錮其身;而銀質的臂環名作「獵戶之銀」,擁有「鎮撫冶銀」的效果:伴隨持有者攻擊給予對象鎮靜的效果,但影響程度視乎對象的強弱而有所不同。
如今,在其頭甲上插著雷比亞所射的箭矢,封神之木正緩緩逐漸生長,形成負擔,鎮撫冶銀的效果,也只是稍有作用而已。
雷比亞佇立於一旁,驚訝地說:「這樣子還是無足輕重嗎?硬甲蟲果然不是徒有虛名。」又急忙趕往琴鳴身旁,相探問一番,琴鳴表示不妨,仍需再戰。雷比亞回身瞥了一眼硬甲蟲,看見無我正與硬甲蟲對峙,吶喊:「你們看見了吧,瞄準牠的頭部!」
無我接口說道:「但是從剛才牠的動作看來,牠小心翼翼得很,要趁虛而入並不容易!」無我又與硬甲蟲虛過兩招,那三隻彷彿足以頂天的角,退守如棘刺,進攻譬若三叉戟,讓人從正面交鋒佔不了任何優勢。無我周旋其側嘗試從旁切入,所到何處硬甲蟲便趨往何處。
一旁,琴鳴講道:「看來不放出手眼,拿出真本事來是撂不倒這頭怪物的。」
「封神之木已經開始發揮效果了,但還需要時間。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拖住牠。」雷比亞接續說道。
無我撤步回答:「剛才雷比亞的鬥氣似乎奏效了,看來純粹的打擊對牠毫無效果。」說完,將右手臂至手指打直,就旁一揮伸,頓起靈氣氤氳,纏繞臂腕。「雖然不及鬥氣的滲透勁,就來試試劍壓吧!」又向一旁喊道:「能替我製造空隙嗎?」
聽聞無我的指示後,雷比亞立從箭袋取箭,開弓張弦。「沒問題!」隨後指向硬甲蟲,旋繞鬥氣,朝鵠的放矢。
硬甲蟲雖身負封神之木的禁錮,又受恁般琴鳴等人接續的攻勢,卻未可全然削減硬甲蟲的戰意與野性。只見硬甲蟲赫然大怒,翅鞘一揚,霎時塵土席捲,煙漫霾張,連蟲帶人將周圍都籠罩起來。
「可惡!什麼都看不見了。」雷比亞怒喝,掩起面部,又道:「無我!琴鳴!你們沒事吧?」
塵埃猖狂、目不視物之際,忽聞得龐然巨物頓足之聲,黑影飄動。「可惡!無我,你先回來。」緊接著答覆:「沒事,小心點!牠開始行動了。」
然而,兩人在煙幕之中急忙扯開喉頭確認安危的舉動,卻是將自身曝於危險之下。硬甲蟲意在其倉皇之中,攻其不備,聞音辨位,隨即朝兩人之去處,蠻勇撞去。
「咻--」的聲響乍起,非是硬甲蟲衝鋒之聲,乃是狂風大作,捲走漫天塵霧。硬甲蟲眼見攻擊的對象消失,詫異之餘,取而代之的是前方不遠處的琴鳴立於彼端,高舉著無我劍,使役風之去向。
「看招!臭蟲子!」旋即又朝硬甲蟲把無我劍擲去,但是卻高出許多,硬甲蟲目光受到方才擲出的無我劍吸引,提防著潛在威脅時,突然身體左下的部位感到疼痛,竟是雷比亞躬身蹲踞在硬甲蟲斜下方,暗箭襲擊。緊接而來,正飛至硬甲蟲上方的無我劍,伴隨日曦照射,忽為無我元神再度幻化而出,接起自我之劍身,蓄積起劍壓,俯衝而下,不偏不倚招呼在硬甲蟲的頭部正上方,因勢頭過猛,直將硬甲蟲壓下,下顎碰著了地。
跳開之後的雷比亞「呼--哈--」的喘息著,自言:「要命!等到又看得清的時候,那頭怪獸就在旁邊了。」心中魂神仍未定,又面向琴鳴破口一罵:「你這天殺的!混亂之中就把我推開,你是不會直接帶我離開嗎?」說著,仍是吁吁地喘。
琴鳴云:「不好意思啊,情急之下就這樣幹了。那個時候,我忙把無我召回來。伸手不見五指的時候,想必牠會有所行動吧。又想牠八成會朝這裡攻擊過來,只好先把你推開,自己再拉開距離,把塵煙吹散好判斷形勢。」然後又「嘿嘿!」的訕笑,「果然你就在牠旁邊而已,就幫你製造機會啦!」
「下次再這樣幹,別怪我射穿你的腦袋!」雷比亞怒叱,招得琴鳴連連求饒賠不是。
從空中突然拋來了一物,琴鳴連忙接住,原來是無我劍。隨後無我的元神走來,說道:「真虧你能急中生智,不過你這樣算是拋下同伴吧!」接著囅然巧笑。
「這是計畫中的一部分好嗎?還不是因為我信任你們。況且,雷比亞不是有『超回復』的本領?就算有意外,只要死不了,肯定能好的。」琴鳴回嘴道。
一旁的雷比亞聽了當然不滿,反駁道:「會超回復才不代表很難死、不會痛好嗎?再這樣亂來,小心我賞你箭吃!」又作態擊發弓箭的樣子。少刻,三人又敘了幾句話,不提。
突然間別處有了動靜,仨人戒慎起來。原來是硬甲蟲正在掙扎,渾身亂顫。此時硬甲蟲頭前的三支犄角,已有一根裂痕遍布似欲斷裂,六足搐動無章,兇悍的目光已然淡沉。出乎意料的是,硬甲蟲身上的封神之木業已長得有好幾公尺大了,彷彿是植物狀的寄生腫瘤,緊緊糾纏著硬甲蟲不放。
這時,遠方的森林開始出現許多人影,細眼一覷,個個都是標準而整齊的穿著,打量起來貌似為部隊的樣子,正逐漸往這邊接近。人群中,有一名黃色長髮的女人,穿戴赤棕色圓頂牛仔帽,紅褐色防風披肩,土色長衣,腰佩長短相形的劍與匕首,深色長褲與皮靴,駕馭著一隻高大的「捷兔」,率先於隊伍之前馳騁著,不多時便抵達琴鳴等人的所在之處。
「赤土境衛隊第三支隊來也!」雄渾有力的呼聲充斥於空氣之中,那女人從奔馳的捷兔身上跳下,隨後又神采奕奕地向琴鳴等人說道:「我是隊長汀娜.雷克斯徹,叫我汀娜就可以了。我們一接獲魔獸入侵的通報就趕過來了,幸虧有你們幾位勇者擋下了那頭怪獸,拯救帕洛村免於危險,我謹代表村民與境衛隊全體隊員感謝你們的英勇相救!」汀娜的話語就像連環珠砲一般匆匆而過卻咬字清晰,隨後又向琴鳴他們深深額手敬禮。
「不用那麼……」琴鳴舉起手,揮一揮示意道。而話未說完,就被汀娜雙手一把握住,猛搖了搖手,搶誇讚云:「你們能夠撂倒這頭巨獸真的很了不起,可見你們非常不簡單。我們赤土境衛隊需要像你們這樣厲害的人才,如果不介意的話歡迎加入我們的行列!或是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我汀娜一定義不容辭!」
汀娜的盛情邀約,讓琴鳴一時手足無措,引得無我跟雷比亞在一旁竊笑。琴鳴道:「你過獎了……」琴鳴被惹得一時不知該怎樣答道才好,臉上掛了幅汗顏表達了一切。
隨後,汀娜轉而面向硬甲蟲看去,收起剛才的洋溢熱情,復而嚴謹地說:「接下來這裡交給我們就行了。」不多時,其他境衛隊的隊員也趕到這裡,開始收拾殘局的作業,不多贅述。
實際上,琴鳴等人在帕洛村外的戰鬥,早已在村莊內掀起不小的風波。這場風波,也打斷了老人在廣場中的故事。風聲像是野火一樣四處流竄,幾乎遍及所有村民的耳朵。村莊內部陷入一種混亂的情形,街道上人來人往,各處走避,為的是逃離接下來可能發生的災難。而巷弄村舍家家戶戶無不窗扉緊掩,原本和平翕然的景況頓時消逝無蹤。
老人正自描繪戰鬥的精彩處時,聽眾早已勸他盡快離開,後倉皇而去。帕洛村裡的人,張望著琴鳴等人力抗硬甲蟲的過程,孰料這一切乃與老人所述的故事相合一契。鳥獸散去,那老人也不再身處同地,村民不免料想他也跟著逃命去了。然而,這耄耋老者究竟是何方神聖?無人知曉。
惟見老者身姿佝僂,棲坐於樹梢之上,淺笑曰:「君不見,大千世界,萬象森羅。這片廣袤無邊的土地,孕育了無數驚奇,埋藏著許多未知,無疑是屬於冒險者的天地。你,願聞於此間異想之境,一窺堂奧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