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淇淋

我不喜歡吃冰淇淋。

卻無法將它從生活中趕走。總有些時候，經過冰淇淋專賣店，看見靜靜躺在零下世界的五顏六色，不自主的開始想像口中的冰涼，酸，甜，苦，滑順的，顆粒的，軟綿的，但… 一定又吃不完了。

乳白色香草點綴在濃醇黑巧克力的周圍，湯匙裡上演著難得一見的日蝕情景，我一口吃下太陽與月亮，緩慢的融解在舌尖，在嘴裡蔓延，那甜膩柔滑又濕潤的觸感，在捷運外的公園，我感受到妳雙手環繞著我的背頸，我輕摟妳腰際，那甜膩柔滑又濕潤的觸感，在你我的嘴中蔓延，那是我們第一次的吻。

溫和的秋日午後，我繼續吃著手中的冰淇淋，太陽與月亮在杯裡交織著，像剛淋上鮮奶油的黑咖啡，千變萬化的美，美得像妳在鏡頭前的舞蹈，在夕陽下的笑顏，我們四處旅行奔走，妳欣賞著世界的千變萬化，而我欣賞著妳。甜奶油的氣息留在鼻腔，醇郁的氣味，像那段時間的濃烈，綿密的附著著，那盼了千百年的渴求，我舔舐著妳的香甜，妳撫摸著我的渴望。

眉頭輕輕皺了下，舌底竄出料想不到的滋味，酸。

在香草的甜膩中更突顯了它的位置，像漆黑舞台打上的聚光燈，喀嚓！就這麼突然，那麼一瞬，稍稍刺痛了眼。當我兀自決定和朋友出遊，妳在桌旁錯愕的臉，冷冽的眼神，胸口緊縮了。回程的路上，任沉默拉長無止盡的尾巴，填滿所有時間的空白。家門口，像宗教間永不止息的戰爭，永遠無法搭起的橋梁，妳說妳的，我吼我的，我將鑰匙丟在地上炸出一個洞，洞裡好像流出些什麼。有點太酸了，是偷渡進來的黑醋栗吧，我皺起了眉眼鼻，眼角泛著淚光。

吃得速度變慢了，卻還有一半的份量，再也不是形狀完整的球體，而是團融解得畸形的混亂，是時間的流逝讓冰淇淋自我解離，還是我將之挖得千瘡百孔，不管如何，終會化作一攤混雜黏稠的液體吧，如何阻止它注定的結局。開始感覺黏膩，總想獨自活動，可以讓我多點空間嗎？我對妳說著；而妳開始抱怨每次的約會，總是千篇一律。但妳依然躺在我胸口睡著，我也依舊吻著妳的額頭，心卻離的好遠，像在和式通舖的兩端。

太甜，太膩了，總是這樣。

我刻意避開香草口味，找到僅存於杯中的黑色，但冰淇淋在怎樣都還是逃不了甜膩阿，僅剩那夾雜其中的巧克力碎片，可以稍稍刺激口中過度麻痺的味覺，帶出點新鮮感，微苦微澀，那是我最後一次送妳到家門，妳回了三次頭，每次間隔13秒，是的，我仔仔細細在車裡透過後照鏡數過了，最後一次回頭，妳的眼淚已秒速5公分的速度落下，聽說那是櫻花飄落的速度，我卻計算不出自己的。

我將餘下的冰淇淋丟進垃圾桶，趕往赴約地點，我看見了前方的女孩，我不喜歡吃冰淇淋，卻又無法將它從生活中抽離，我心想著。

我牽起了女孩的手，繼續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