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雜感】好人不多話-碟形世界特警隊(2)神探登場

2020/05/07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在第二集中,威默斯隊長與在第一集中相識的以搶救龍族為志業的西碧兒女士,感情急速升溫準備結婚,頓時成為坐擁房地產的上流階級,即將卸任隊長甚至準備摘下戴了幾十年的警徽;威默斯對這樣的人生改變落入無法掩藏的躊躇;而特警隊也因為在上一集的活躍,獲得徵召過去從未有過人類以外種族隊員的機會:一位矮人、山怪,、和一位女人,逐漸引出在系列中以各種角度著墨的種族議題。
在這樣混亂四起的狀態下,特警隊還得面對一個神出鬼沒的犯人,運用無人知曉的新武器犯下接連的殺人案件,而且最後的目標還是要推翻貴族老大的政權,並讓真正國王的血統重啟王權統治,威默斯面對逐漸失控的事態做出了他的選擇。
這一集副標為神探登場,即是為這集本格推理的內容下註解,探員們這次要找逮捕的不是火龍,但亦擁有具強大殺傷力武器的神秘殺人犯。所以警員們要從各個被害現場、受害者們的共通點找出蛛絲馬跡,以及最初查到的線索「木倉」的含意。在本格推理中的常見要素相當順暢地一個不落:案發、勘查、手法解謎、動機與對峙收尾;除此之外還兼及了上述的種族議題、王權制度,但最令我印象深刻的還是人如何與被賦予力量時湧出的衝動對抗這一個主題。
槍給了你外來的力量,不是你使用它,而是它使用你。
在碟形世界裡,雖然有火藥有馬車,但槍還是第一次出現在人們的觀念之中,所以一開始大家都把那線索的字條看成了「木倉」,且還是對生物擁有一擊必殺殺傷力的武器;對於槍,普萊契爵士是這麼論述:不論是劍或弓,都是由人的肌肉所儲存力量的轉移與釋放,但槍不一樣,那是無論是誰只要拿起就可以掌握生命的力量。這股力量在書裡被描寫為一種像魔物般的誘惑,不斷在持槍者的耳邊發出「開槍吧,射穿他們」這樣的呢喃,甚至讓他們不由自主地搭上了扳機。
當人類的科技越加進步,就越不需要依賴自己的肌肉力量,走路可以搭車、傷人可以開槍、但是機械力量的強大,反會讓人誤以為也擁有了能夠裁斷生命的權力,或許現代人積極健身,也有某種用處透過熟悉自己的肌肉擺脫掉機械所帶來的錯覺吧。
好萊塢盛傳的鐵則:場景中出現了槍就是要開。但槍終究是道具,在作品中是為了高潮擊發,在現實中的某些時刻,那一槍的板機或許並沒有扣下的理由;相同地那些我們自以為使自己強大的力量,也並不一定非得找個靶子釋放;槍是為了威嚇為了保護需要保護的事物而存在的,任何力量都該如此。抵禦濫用力量的衝動,也是科技不斷進步時人類文明必須面對的一大課題。
隊長你不一樣,你放下了槍。
威默斯在對峙的高潮奪走了犯人的槍,但反而自己的心神也在一握住槍的瞬間被所蘊含的那股魔力擄獲了,那陳年的怨氣,無時不環繞在他頭頂的怒氣,都有了最便捷的出口。對於那些他一直想要教訓的罪惡,他有了力量;追著犯人跑,槍一發一發射出去,打破地板天花板,最後面對著犯人,在羅波的勸告下他最後還是放下了槍。
我想這議題放在現代,就是警察能不能當場擊斃正追趕著的通緝犯,強力執法,在西方尤其是美國,這似乎並不怎麼會讓警察糾結,但在台灣則一直都是眾說紛紜的議題。但我想不論輿論怎麼爭吵,警察真正握著槍處於那種處境時,面對的只有犯人的眼與自己的內心。
威默斯他放下槍後喃喃地說:「他們叫我威默斯先生。」我認為是來自那些對威默斯即將晉升貴族而畢恭畢敬的僕人們所稱呼,也許是那句先生塑造了他對自己的想像。能被尊稱為先生,是否就得做出更高貴的舉動?透過這一段與槍的誘惑對抗的描寫,表達出威默斯一直在以殺戮去除罪惡的衝動中掙扎著,但實際上他仍懷抱著一個能放下槍的強大信念。那信念具體是來自他人對他的信任、還是自我道德的約束,我覺得在這集還並未寫明,但是這股正義感的矛盾與衝突,的確讓威默斯的角色性格與信念又更加地立體與複雜。
如果有人已經完全掌握了你的生死,你就只能全心希望他是個邪惡的人......因為他們要看你戰慄,他們會延後殺人的一刻,就像一般人會晚一點才捻熄一根好雪茄。......好人會一句話不說就殺了你。
這段是威默斯被犯人拿著槍指著頭,與目睹某人手刃將洩漏天大秘密犯人時心中所感慨的。正如近年常被說的「反派總是話多」,犯人指著他頭時一臉猙獰與洋洋得意地述說自己的理想,而錯失擊殺威默斯的機會,但隨即那個在全作品中被描寫為最善良,最「好」的某人,必要時卻比誰下手都要快與冷酷,了結了犯人生命,是我覺得這集中的描寫相當值得玩味的。
一個善良天真的人不代表笨與鄉愿,這樣的好人也懂得怎麼運用冷酷達成目的的方式,只是他們的選擇。邪惡總會想享受勝利的快感與凌虐人的樂趣,但好人不會為那些求饒或哀號而喜悅,若是聰明的好人更懂得通往信念的目標最快的捷徑,既聰明又果斷的好人就會一句話不說果斷選擇當前最合理的方式,即使單從那行為來說,或許並不那麼像個好人。
這一集從安卡摩波城的社會結構、種族議題、槍的誘惑到好人不多話,可以觀察到普萊契爵士對種種對是非黑白的探討,他並沒有給出絕對的答案,從不論好人壞人最後都得面對死神就可以知道;但他筆下的威默斯作為一名嫉惡如仇的警察,深知自己不像羅波警員一樣,好到能讓周圍的人也改過向善,仍帶著自己的黑暗面面對各種灰色地帶,同時抵抗著自己也成為邪惡的一部份,這樣的掙扎與選擇,我認為也是這個系列的精采絕妙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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