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之詩》十五、新的開始

在打倒魔官以後，兩支隊伍浩浩浩蕩蕩地開始了回程。在一番商討之後，決定先把魔官壓回星江村。他們就地取材，用木頭製作一個有輪子的牢籠，讓瑪德琳和星護製作能夠封印魔力的手銬與腳銬。

「有需要費這麼多工夫嗎？就我看，我們應該殺了他，拎他的頭回去就好。」傭兵帕茉兩手一攤，一邊檢查裝備的損傷一邊說道。

「不，我們不是法官，就算判決死刑，也該交由法律決定，不該動私刑。」海莉潔振振有詞的說著，用槍頭抵著魔官的脖頸。

即使胸口不久前才被槍頭貫穿，魔官依然像是沒什麼什麼傷似的，只有呼吸和表情明顯變得虛弱些。

「喏，如果他越獄害死了其他人，那些性命算在妳頭上哦？」帕茉對海莉潔的說詞明顯地不屑。

「我自然是有此覺悟承擔後果。而且將越獄者捉回牢裡，也是勇者的職責。」海莉潔凜然地說著，把魔官押進移動式牢籠裡。

「哼。」帕茉不以為然地撇過頭。

「打倒魔將這件事，師傅聽到一定會很高興！」魔法師奇莉興高采烈地在一旁拍著木製牢籠。「──原來魔將的樣子跟人類差不多嘛，我還以為更可怕一點呢。」

「膚淺的人類，把我當動物那樣觀賞，這樣的樂趣我可是敬謝不敏。」魔官面無表情地說道。

「我可是把你當對等的傢伙對待哦，才會寫出魔將與勇者的歌。」諾札悠哉地靠在牢籠上，對魔官說道。「你害死的烏霸，雖然不是什麼好傢伙，但也在驛站受到尊重……詩人可會好好記下你殺害的人呢。」

「……」魔官沉默不語，安靜地坐在牢籠裡跟著兩支隊伍移動。

在魔官被拔出魔神碎片的同時，森林裡的動物們虛魔化也停止，魔官體內不再有能供應如此龐大虛魔數量的魔力。在這段時間，兩支隊伍終於能夠放鬆的閒聊，忍者蛟在前面幫忙辨識帕茉留下來的痕跡前進、狙擊手愛德華和希利烏斯閒聊著狩獵的話題，而盜賊克魯普卡一邊把玩著到手的魔神碎片，一邊和諾札搭話。

「唷，混得不錯嘛。」克魯普卡笑著用手肘推了一下諾札。「在美女隊伍裡面打滾，很羨慕哦？」

「是啊，雖然有一個沒什麼胸部。」諾札聳聳肩。後面的星護用力用長杖猛戳他的腰。「我記得你有說過想當勇者，終於把那盜術用在對的地方啦？」

「什麼嘛，我以前也是老家因素嘛，不過金盆洗手確實輕鬆多了。」克魯普卡用悠哉的語氣說道。

「哦！原來諾札還有其他朋友啊──！」瑪德琳在旁邊很詫異地說道。「還以為他是在小村子孤苦無依的詩人呢。」

「就是說啊，沒想到性騷擾變態竟然有朋友。」星護面無表情地幫腔。

「妳們實在很過份，我們是已經生死與共的夥伴耶！」

「我跟詩人是在、」克魯普卡頓了一下，然後說道。「種田的時候認識啦。」

「啊，沒關係的。她們知道。」

諾札明白克魯普卡的猶豫和用詞是為了避免暴露自己坐過牢的事情，雖然海莉潔等人都不太在意，但如果是在一般陌生人面前難免會被投以不同的目光。對於克魯普卡這樣小小的體貼，諾札由衷感謝。

「哦，這樣哦？那你真的有一群不錯的夥伴耶。」克魯普卡拍拍諾札的肩膀。「我跟這詩人是獄友啦。他會在監獄裡唱很好笑的歌和講故事，不過還是常常被欺負啦。」

「克魯普卡則是很會偷……有一次啊，他偷了獄卒的鑰匙打開牢門，整座監獄都在找他，結果在勞動服務的田裡發現他，說什麼很在意大雨後有沒有淹死幼苗……」諾札用懷念的語氣讚嘆道。「我那時候還以為他就這樣越獄了。」

「蛤？我真的很在意耶，剛萌芽的西瓜苗最脆弱了。」

兩支隊伍就這樣閒聊著，到達一處空地稍作休息。海莉潔小隊身上幾乎沒有什麼補給品，倒是奇莉戴了不少能夠快速補充體力的甜食，希利烏斯和愛德華一下子就抓來不少動物，眾人便先吃點心果腹、開始烹調午餐。

「……嗚。」

怕生的伊莉絲一直躲在星護的後面，不時偷看著牢籠裡的魔官。當大家都在忙的時候，她躡手躡腳地走到魔官的牢旁。

「魔族的後裔，有什麼事嗎？」魔官平淡地問著，伊莉絲眼見對方開口，瑟縮了一下。

「那個……」

伊莉絲伸出手掌心，上頭停著一隻長臂金龜。

「謝謝妳把牠送給我……！我很喜歡……！」伊莉絲靦腆的笑著。

魔官愣了一下，然後面無表情地低頭看著那隻金龜。

「對我來說妳只是魔神大人的預備容器而已，我是利用妳的血統來操控妳做壞事的壞人，道謝就不必了。」

「嗚、是很可怕沒錯……」魔官冰冷的語氣又讓伊莉絲稍微往後退。「但、但是……為了讓我安心所以送我的長臂金龜……我覺得不一定，就是壞人的……魔官先生、睡覺起來後，誰都不在了，一定很寂寞吧……」

伊莉絲天真無邪的臉龐，和魔官千年前的部下的臉龐重疊在了一起，讓魔官的心中起了漣漪。如果我的部下們還在，現在又會用怎樣的表情面對我呢？

「──好好照顧牠。」

魔官用手指指了指長臂金龜，便轉過頭，不再搭理伊莉絲。

而在另一邊，勇者們已經生好了營火，圍在一起烤著去掉內臟的四足動物。

「我說，詩人你是怎麼辦到逆轉虛魔化的？」海莉潔一邊轉動烤肉一邊問道。「我可從來沒聽過這種方法。」

「這個嘛，因為我天賦異稟啊．」諾札得意地笑了笑。「虛魔化就是魔將本身的魔力控制了生物，當下我發現我的魔力好像和魔官的魔力相衝，能夠解除他的魔力附著，才想到用把我的魔力分給大家的方式，讓大家能夠免疫強制虛魔化。」

「哦，所以那淡紫色的感覺是你的魔力嗎？有點噁心耶，黏呼呼的。」星護喃喃說著。

「沒錯，有犯罪的感覺，那種、嗚哇！我被性騷擾了！這種感覺。」奇莉煞有其事的點頭，演出了一個震驚又嫌惡的表情。

「我覺得是葡萄口味。」愛德華叼著骨頭說道。

「……天賦異稟、嗎？」海莉潔似乎有點無法接受，但還是頷首。「至今沒聽說過這樣的事，不過魔將也是最近一百年才逐漸甦醒，也許曾經也有個案只是沒被發現吧。」

只有瑪德琳用別具深意的笑容看著諾札，讓他一邊微笑一邊感受到背頸間冷汗直流。

天賦異稟？怎麼可能，我哪有那種能力。諾札尷尬地心想。不知道是不是跟魔龍大人相處太久，還是因為每次都吃魔龍大人料理的關係，我的身上有魔龍大人的魔力……所以我才能不被魔官的魔力影響。

我透過卷軸加強魔力，讓大家都有『魔龍的加護』才打贏魔官的……如果被海莉潔知道會贏是因為另一位魔將的魔力，不知道做何感想？會不會也把我關起來啊？

而且啊，瑪德琳就算了，為什麼魔官不揭發我是魔龍手下的身份？他在盤算著什麼啊……還有──

「不過魔官的事情還是有疑點。」海莉潔說著，正好說到諾札在思考的事。「在魔官獲得魔神碎片地圖以後，這麼短的時間內，也沒聽說有哪裡的據點被攻破，他手上的碎片到底是什麼拿到的──」

「唉，那種事，妳不會交給拷問官啊。」帕茉坐的離勇者們有段距離，倚靠著樹木啃著肉。「事情解決了，放鬆點好嗎？」

「傭兵說的也不算錯，休息是必要的。」希利烏斯平靜地說，撕下一大塊肉，打開面罩丟進頭盔裡，手掌大的肉片就這樣消失。

「就是說啊，海莉潔已經夠累了，來，喝點酒吧？」瑪德琳笑著遞木杯過去。

「咦？我們有帶酒嗎？」奇莉很震驚。

「我剛剛做出來的。」「煉金術師真是不得了啊。」

「啊、不，工作時間是不能喝酒的……」海莉潔馬上想推掉。

「沒事，我幫大家放防止醉酒的加護。」「星術使真是不得了啊。」

眾人在木杯裡面斟滿了酒，在烈陽下乾杯。

＊

在魔官被逮捕、運回王都監牢後，兩支隊伍自然也回到了各自的崗位，進行平常的勇者工作，就這樣，過了一個月。

這一個月期間，諾札大部分時間都在酒館繼續平常的工作，不時也會跟著海莉潔等人東奔西走，至於閒暇的時間，有時候在自己家裡，也有的時候坐在瑪德琳的店裡寫著《勇者之詩》的篇章，想把參與勇者冒險的事蹟完整的紀錄下來。

大部份事情都沒有很大的改變，大家持續進行自己的工作，伊莉絲所在的教會學校也開始在規劃新的學期，不時就會來勇者會館寫作業、跟大家聊天，魔官事件的影響似乎對她不是很大，長臂金龜也成為跟她形影不離的朋友。

然而，日常生活總有一天會產生變化。某日，郵差奧斯洛捎來了訊息。當天下午，海莉潔就召開了勇者小隊的會議。

「人事異動？」諾札有些詫異，他沒想到跟大家道別的日子這麼快。

「嗯、不過只是先行告知而已，還不確定之後會怎麼樣。」海莉潔用公事公辦的口吻說道。「還不確定是全員調走還是一部份續留。不管如何，多少都會有點改變吧。」

「算一算也待在這裡一段時間了呢。」星護手上拿著捲餅咀嚼。「這時候會有異動也不意外。」

「打倒魔將的事也傳到勇者會館了吧。有名氣的勇者分散開來比聚集在一起好。」希利烏斯咕噥道。

「我好不容易才在這邊開分店呢──如果被調走的話，也只能先擱置了，嗚嗯，或是請個員工顧店吧。」瑪德琳捧著臉，一邊沉思一邊說道。

其他人都很習慣人事異動的樣子，只有諾札，雖然笑著，卻有點落寞的樣子。

真是的，搞得我好像小孩子似的……如果只剩下我的話，大概又要回到普通的日子了吧？也好，對於勇者，我也體驗到不少了。也許，這樣結束也好吧……

「對了，還有更重要的。」

海莉潔從牛皮紙袋中倒出一個小小的裝飾品，那是一枚銀製的向日葵徽章。海莉潔帶著微笑，放在諾札的面前。

「恭喜你，諾札，你成為了正式的『準勇者』，不再受限於勇者協助者的地域性，你現在隨時可以到任何地方的勇者會館協助當地的勇者了。」

「──什麼！」

諾札驚訝地站起，又是驚訝又是困惑。

「有什麼好吃驚的嗎？你在魔官戰有立功啊，以變態詩人而言，算是還可以的變態詩人吧。嘿。」星護聳肩，面無表情的發出笑聲，似乎覺得諾札的反應大的很好笑。

「你確實有這樣的實力和能力，推薦準勇者的信函上我們都有簽名。」希利烏斯頷首。

「你這什麼臉啊，高興到要哭出來了嗎？」瑪德琳在旁撐著臉笑道。

「才不會哭。」諾札攤了攤手。「我只是沒想到你們會這樣幫我，哈哈哈……哈哈……」諾札的笑容越來越淡，然後謹慎地拿起那枚徽章。「真的、可以嗎？」

海莉潔對諾札伸出手，示意握手，淺淺的笑裡沒有了初識時的禮貌性笑容，而是帶有了親切的笑意。

「當然，這是你應得的。歡迎你，勇者諾札。」

＊

深夜，在魔龍城堡裡。

「咯咯，魔官那傢伙不知道被關在哪啊，可惜啊，如果他也願意學我這樣長時間躲起來，他就不會錯過鹿肉濃湯了。」

魔龍在城堡裡煮著深褐色的濃湯，變化多端的手臂從身上延展出來，拿著鐵勺舀起一大匙喝了下去，滿意地舔嘴

「你還說呢，答應過的事情要記得啊！」女性的聲音從鏡子裡傳來。

「好啦好啦，黑寶石妳真是愛計較呢，小公主現在不就好好的嗎？」

「不用再叫我黑寶石了啦，反正不需要用假名了……」伊格爾嘆息道。「你不懂人類的政治啦，艱難的現在才要開始。」

「哦？是嗎？」

「就是……說起來，蠢詩人咧？難得今天沒看到他啊。」

「他啊，在陽台那呢，」魔龍指了指外頭。「不知道在想什麼，但感覺心情滿好的，咯咯。」

在陽台，諾札坐在扶手上，倚靠著城牆，觀賞著月夜，撫摸著領口衣服上別著的銀色向日葵勳章。

「勇者諾札……真是好聽。倒是很難押韻呢，哈。」

他拿起三味線，開始彈奏試唱起，屬於自己的勇者篇章。

－《勇者之詩》第一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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