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給世上的未來》第七節

那時的我，也是選修美術，一心想做自己喜歡的設計作品，用藝術來表達自己。你知道嗎？如果可以透過自己的作品，不需用言語來跟別人解釋自己想表達的意思，是一件很浪漫的事。過去的我，一直等待這個人的出現。結果……出現了的是他……

他長得不算矮，但也只是比一般的女生高一點；他樣子平凡，而且略為有點胖；他喜歡打籃球，但每一次其他人也只是為了湊人數才會預上他的份；他數學很好，可是在精英班之中近乎是墊底的成績；他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但每次當我發現他時，他總會更快地發現我，笑着叫起我的名字。彷彿……只要我在他身邊出現，他就會在短時間叫我，令我注意到他，亦令我相信，我就是他的唯一。

如果說，被自己不喜歡的人愛着是一種痛苦，我想我遇上的已經是最輕微的痛……因為我不愛他，但他卻很愛我。每一次跟他用午餐，他也會想到我想吃的是什麼，見我低着頭，一心想着下一個作品功課時，他會不作一聲，自己在玩電話。直到我累了，我會問他：「你……在做什麼？」

「我？我在等妳。」

「等我什麼？」

「等妳叫我。」

明明他就在玩自己的電玩遊戲，根本是在打發時間……也許是吧。就是因為在等我，所以才需要打發時間。要是他的樣子吸引一點，說不定會令我把持不住……

我不知道他會願意花多少時間去等我說出「我愛你」這句話，我連想跟他說「試試開始」的想法也沒有，但要我堅持不想接受他對我的好，又無法做到。直到一天，我更開始懷疑自己，難道因為他對我好，我便要用自己的身體去回報他嗎？

我發現自己跟他一起，並不是情侶關係，只是習慣了跟他一起，彼此沒有承諾，比起什麼都自由，更重要是，我知道，他仍然會在等我。可是被同學說多了，我也感到不好意思，於是對他說：「我想集中精神應付公開試，將來的事……將來再說。」

不過，似乎他不太明白，在放假準備應考的期間，他每星期也會有一兩天跟我到圖書館溫習，也罷。我已經做了最留情面的動作，他不明白，隨他……

可是說沒有被他感動，假的。我真的沒有因此而討厭他……但每一次在圖書館關門後，我們會在圖書館外分手，然後各自回家。他從來沒有給我一點壓力，表現大方得使我不禁親口說：「不如今晚一起食飯？」

但最後我還是獨自回家。

我才不會期待跟他二人用晚餐……因為我不愛他，一直以來我也不會愛他，有什麼可能讓我愛上一個一直都不喜歡的男人？但是……我愛的又是什麼？窪田正孝？山崎賢人……不不不，昌珉吧？不不不……其實我不知道。

每當想到這裏，我會提醒自己，我是個有夢想的設計科學生，才不會蹉跎自己最重要的青春時光，幻想遇上王子的愛情事……這些只會在說夢話時才會出現，而且……太明顯去追求別的男人，太沒性格了……雖然每一套浪漫愛情偶像劇的女主角都會說像我剛才所想的話，然後就會發展出超現實的愛情故事……但……這種事真的不會發生在我身上！又來了……是個堅持拒絕後，又想妄想實現的詛咒。

我就是抱着這樣矛盾的心情，每星期的溫習，讓時間過去。完成了考試後，我幾乎沒有理由再去跟他見面。對了……他應該在等着我，就只此一次，作為等待我的最好回報。於是我告訴他：「我……我想……我想逛逛七月中的書展。」

他平淡地回道：「我買了門票。」

這一定是巧合吧？說不定他已經早有預備，有什麼女生問他時，他也會說出同樣的話，這不是一般偶像劇花花公子的手段嗎？但奇怪的是……他一點也不帥，又沒有錢，倒不如說有點踏實，應該不會是那種人吧？

於是，我當然地跟他去了書展，因為是我約他的。感覺我們之間跟過去一樣，他不會令我寂寞，會一直伴隨我身邊，亦令我不時會心發笑，感覺很實在……但當我不小心撞倒他的手時……又來了……我有點不安，甩開了……因為……我不愛他……

「太熟了……肥牛浸得太久，不好味……」

IT草說着，千帆有點不悅，彷彿被諷刺着一樣，IT草馬上解釋說：「不是妳，說的是Womi的肥牛。」

Womi說：「我喜歡這口感。」

「太奇怪吧！」

就在IT草跟Womi拉開話題的同時，君怡追問：「結果還是沒有在一起？」

千帆點頭：「我是打從心底裏不愛他，不是因為討厭，而是接受不了……身體對他的反應很誠實，不想被他的手觸摸到自己的身體……很不自在。」

千帆看準了在熱鍋中煮了數十秒的肥牛，將它夾起時，肉面還殘着一小撮未熟透的粉色，但千帆就是喜歡這個時間去吃。

「但有些女生特別喜歡這種欲拒還迎的自虐感覺呢！」

「別把色情故事的橋段放在現實吧！大概……是所謂的時機，當時還未準備好。」

聽着君怡說，千帆點點頭，同時夾起一條未浸煮的響鈴，將它急急放入熱鍋中……數一、二！起來！看似未完全浸透的響鈴，只有表面被熱湯浸軟，再一層層滲透下去，令本是香脆的響鈴有濃味的湯汁之餘，還保持着它原有的口感。千帆說：「現在的我，已經學懂了看準時機……或許太遲了吧。」

不要以為我沒有戀愛過，至少在進入大學前有一次，然後在大學時各有各忙，乾脆地分手了。還好，我便有更多時間花在同學的聚會中，見過不同類型的男人，也嘗試過被愛，就是沒有他那種令我抗拒的感覺。但無疑，只要我有求於他，他一定會幫我完成我想要的，唯獨是……我一直也不情願將我的手扣在他的手臂之內。我問了自己好幾次，我是不是太過分？結果……我真心地想為他嘗試一次。

記得那晚我們一班同學為完成畢業展而慶祝，喝了一點酒，一眾同學也四散，雖然有同學堅持想送我回家，不過我還是拒絕。

當時的我還是單身，寂寞難耐……興奮的心情猶在，整個世界也是天旋地轉一樣，不過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是不想控制自己，偶然間也想放縱一下……於是我打電話給他，想他在家的附近等我……

Womi見千帆欲言又止，突然對IT草說：「可否給我去冰箱拿新鮮橙汁給我？」

「新鮮橙汁？有嗎？」

「有啊……麻煩你。」

IT草行開後，若水亦在另一邊煮小食，於是千帆跟在場的女生說：「我……跟載我回去的司機搞上了……」

聽着的君怡不禁吐出那熱辣辣卻未熟透的鯪魚肉。千帆吃了一驚：「君怡，妳幹什麼……」

「……沒什麼，有點生……為什麼會是司機？」

當時的我，告訴他在家附近等我，本想花點時間給機會大家。但我電召Uber後，來了一輛保時捷，年輕的司機告訴我，他認識Uber的老闆，所以才登記來玩玩，說：「用這方式來認識不一樣的女人，總好過在嘈吵的酒吧應酬，又有緣分的感覺。」

聽起來就知道他不是個好人，不過也許時機太準了，挑逗的說話加上醉意，想到就算在保時捷上……感覺也應該很不錯，可是他竟然帶我去酒店。一個電話，整潔乾淨的牀單，昏暗有情調的房間，氣氛相當不錯。溫柔的舉止牽着我走……更重要的是……我十分清楚自己當時的感覺，被抱着的一刻……我竟然胡亂地將在家附近等我的男人，將他過去對我的好，通通套在這個司機身上，彷彿過去的一切，也是他的所為，結果完美地配合了……我等了這一晚，等得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