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老了真的就無用了嗎？

老太太離家出走了。

全因兒媳的一句話，兒子買回了一把油菜花，兒媳瞧了瞧皺著眉頭，面有慍色地說:「這菜都老了，老了就沒用了。」

不知這話是說給誰聽的。

老太太只聽「砰」的一聲，那把油菜花就被扔進垃圾桶裡。

在此之前兒媳婦也不止一次地提醒她垃圾要放進垃圾桶裡。

因為老太太願意收著舊紙盒，用來賣廢品換錢，兒媳也總是看不慣。

兒媳對她的嫌棄，老太太心知肚明。

如今孫子也大了，她也再無什麼牽掛，打包好幾件衣服，小心翼翼地用幾張紙裹著存下來的錢，趁兒子上班悄悄離開了。

兒子八點多鐘回到家後，妻子怡然自得地看著電視，卻不見了母親的身影。

兒子忙問母親呢，妻子不說話了。好一會兒，她才張口:「她已經走了，終於走了。」

兒子覺得妻子的態度不可理喻，母親從未獨自出過門，心下著急地拿了車鑰匙就要去找。

「你要是還想好好的有個家，就哪也不要去。」妻子厲聲威脅。

兒子未有半點停頓，只朝前走，出門後妻子聽到他的聲音:「要是我媽有事，我們也不用再過下去了。」

老太太丈夫去世的早，她一人拉扯幾個孩子長大，尤其兒子書讀得好，老太太便日夜做工，四處借錢，供兒子上大學好有出息。

平日裡妻子頤指氣使慣了，老太太從未與她計較，兒子便也沒有插手，只安慰母親道妻子嘴硬心軟。

可沒有想到妻子竟如此絕情，老太太這麼晚了還在外面，她卻不見一點擔心。

兒子慌亂之中理不出頭緒，他強迫自己安靜下來好好思考。

一步步的推理，老太太最有可能去的地方肯定是老家，還有幾個叔叔伯伯在家。

但照母親的性格定不會在晚上去打擾，那麼......

兒子靈光一現，猜到了母親在的地方，連忙開車加速前往。

天空綴著點點繁星，月光緩緩地映下來，世間一片柔和。

果然，在父親的墳頭邊找到了出走的母親。

老家的墳都是在田間，沒有墓碑，只一堆土，常年的立著，迎著風雨。

墳旁邊有燒完紙錢元寶後的灰燼，風吹來了就在天上飄著，輕輕的，無所著落。

人都說，當世界上再沒有人記得你的時候，一個人才算是真正的死了。

父親從不曾被忘記，他的兄弟耕種時，會拖著勞累的身體靠著父親的墳，感歎這世間為何如此不公，讓他早早地離去。

兒子回想起老太太撫養他的不易，一幕幕心酸的記憶浮現，他以前總想出人頭地報答母親，卻是最終逼得老太太無處可去。

兒子心中自責不已，在夜幕中靜靜地站著，沒有出聲，周圍蟬聲越來越大，聽得人心驚。

老太太沒發現兒子來了，渾濁的雙眼只呆呆地看著墳墓。

她的丈夫就躺在裡面啊，他躺了那麼久，真是好狠的心，徒留自己在這世間，她真的累了。

老太太輕聲向老頭子訴說:

「老頭子，我想你了，兒子也有出息，兒媳也是個大學生。我過的好，好啊。」

老太太不覺流下兩行清淚，褶皺的臉上滿是滄桑的時光印記:「我也算對得起你了，老頭子。我想去找你，我想見你了啊。」

老太太蜷縮在深夜裡，佝僂著身軀，不知什麼時候，老太太就變得這麼小了。

兒子痛心，他以為賺了錢就算孝順母親了，卻不想讓母親孤獨無依了這麼久的時間，他對不起母親，對不起死去的父親。

兒子邁步走向老太太，輕輕將她攙起來，牽著她的手，堅定的說:「媽，我們回家。」

兒子走後，兒媳在家裡佯裝無事，其實內心也有擔憂。

老太太不曾真給她帶來什麼麻煩，還把孩子教養得那麼好，自己卻因為工作瑣事把怨氣發在老人身上，說了那些個渾話，現今醒悟過來也是暗暗後悔。

兒媳又想到自己的父母，都是為人子女，若是她的母親被嫂子如此對待，她又會多傷心。

推己及人下，兒媳也在心裡保證，等老太太回來後一定要好好待她。

老太太也是從不懂事的孩子，變成肩扛重任的大人，理應安然舒適地度過晚年。

老人從來就不是無用的，她用自己的一生，始終坎坷又不懈地走在路上，給了孩子最好的亮光。

沒有人有資格輕易地去歸結她，用所謂「無用」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