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 18 - 就保持像冰山表面那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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紋綾醒來時只聽見車流的聲音,一個頭罩罩著自己,雙手及雙腳都被綑綁。從肚子飢餓的狀況以及眼角的微光來看,應該是隔日早晨六點多。從車室傳來的濾震與隔音來看,這並非是豪華品牌級距的等級的休旅車上。她觸碰發泡棉的觸感並且感受椅背角度,再用雙腳輕微地往中央果嶺踩踏,凸起的部份比常規來比,應該是支援多連桿避震系統。
她回憶起前一天可能會讓她昏迷不醒的可能,與貝淇發生口角之後,兩人就沒有再經過交談。這中間都沒有進食,應該排除被貝淇下藥的可能。所以有可能是在睡夢中被強迫吸入氯仿或者是被迫打入鎮定功能藥劑。由於全身綁捆的關係,她難以定奪打針的痕跡,但唯一的可能會是貝淇允諾的情況下所進行的行動。
她大概猜測出來是誰了。
「妳醒了。」他似乎坐在前座,或許是紋綾雙手試圖掙脫時讓他聽見了繩子的聲音。
「我看不出來你竟然這麼仁慈。」
「我有很多時間可以跟你耗。」
「是凱吧?」紋綾冷靜地說。
「我本來就不期待能佯裝多久,但這破解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可能是你開的破車太明顯了。」
「怎麼樣,開爛車錯了嗎?」
「廢話不用太多,你到底想知道什麼?」
「關於妳進入校園的原因與細節。」
「我好像沒有義務要告訴你。」
「妳確定嗎?妳的保護傘可都已經沒有囉。梁野秋應該不會過問,就連貝淇也不會。」
「我的保護傘本來就不是他們。」
「說得好像很有把握,難道是『連』嗎?」
「如果你猜不出來,大概就是離家還很遠了。」
「我沒有要求妳應該配合我什麼,我只是想找出我們所遇上的問題。」
「聽起來好像很棘手。」
「貝淇沒有跟妳提過嗎?」
「工作的事情可不會喔。」
凱轉述小桃的案子給紋綾聽,她靜靜地聽著。
「總而言之,你只是要一些線索對嗎?」
「三年十一班,肯定有什麼原因吧,沒有理由、沒有巧合非得選在這裡,非得選在有妳的三年十一班。」
「照著這個邏輯,懷疑我肯定是很容易的。」
「紋綾,我真的不想干涉其他人的案子。」
「現在不就是嗎?」
「所以妳一定要逼我嗎?」
煞車聲將他們的身體往前帶,
凱踩了煞車。
不像是遭受到交通意外,
反而像是一種警告,
或者有所打算的反應。
凱拿出放在波特包裡的工具,
打開保險,他的手上是不折不扣的MP443烏鴉,
彈匣容量可以達到十八發,這種距離要失誤十八次,
容錯率比山還要高。
「這個聲音熟悉嗎?」
「所以現在是要來硬的了嗎?」
「這破車裝了透光率最低的隔熱紙,停在海線旁杳無人跡的地區。烏鴉的消音器會伴隨著常日呼嘯的海風一同發聲。我說過了,無論妳嘴有多硬,要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吧?」紋綾並沒有回應,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凱不確定她臉龐透露出什麼訊息。
「妳為什麼那麼執意要跟妳的兒子在一起?」他試圖從中撬開出些什麼。
「你知道些什麼?你肯定是做了些研究才過來的吧?」
「我只知道小連放過了妳,這在過去是沒有過的事情。妳透過了自己的遊說,獲得了可以直通你兒子班級的道路。」
「你知道跟那個男人交易,是沒有保障的。你最多只能交涉到你覺得最重要的事情。而博荃是我活著的唯一希望了。這世上,我最捨不得的就是博荃,我知道我終有一死,至少在最後一刻之前,我都要愛著他。」凱緊盯著眼前這名少女,雖然是鏗鏘有力的直述,但是他深知這少女之前的記錄,那深不可測的黑暗可能會比想像中來得更為絕望。
「所以即使是這種方式也無所謂嗎?」凱問。
「反正,都要死了。那是怎樣的愛,那是怎樣的形式也無所謂吧?我願意為博荃付出一切,用最後的生命。」
紋綾認真地說,無論世人怎麼看待她,
她仍會堅持自己的告白。
曾經,在死神叩關以前,
道德仍在她心中流轉與駐留。
但真的如此接近死亡之後,
妳就會發現過多的規則與期望,
只會阻止自己那顆最直接的真心。
她跟博荃,被那個名為丈夫的男人殘忍地對待,
像個玩具似的任意蹂躪。
最後她想通了。
與其帶著一份驕傲的道德死去,
不如換取不曾後悔。
「具體而言呢?妳要怎麼做到?」
「你說呢。你剛剛可是說自己不會干涉他人的案子。」
「說實在的,我跟其他人在死胡同中繞著,我們需要突破點。」
「所以我會是那個被影響的突破點嗎?」
「那要看妳怎麼看,以及怎麼說。」
凱將槍口抵住紋綾,海線的海風如同狂濤一般不止地打在擋風玻璃上。
「我只有一個要求。」
「妳說。」
「我的計畫不能被破壞。」
「這沒有問題。」
「在市區中區附近有一個廢棄倉庫群。」
「哦?」
「那是擁有歷史背景的廢棄倉庫群,是絕佳隱密的地點。」
「你們打算作什麼?」
「已經說得夠多了。」
凱再次用槍直抵著紋綾的腦袋,但他看不見眼前的光暈有任何一絲畏懼。
「如何?凱,我知道你的工作就跟蜜蜂一樣,只是在花朵前後四處亂竄而已,你可不是做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的傢伙。如果是要犯案,恐怕是需要使用一次性的車輛,若是租來的,得要打通租車界流通的資訊。就別提到可能弄得亂七八糟的第一現場,這種工作你是做不來的。」
「妳又知道了?」
「現在的我,對你而言沒有好處。我不會解決你的問題,除非你是那種會誘拐未成年少女的人,但我相信你沒有這個心思。」紋綾嘴角露出微笑,與此同時,凱也發現自己的槍口已經緩緩地離開紋綾的額頭。她接著說:「而我也不干涉你要怎麼做,我的要求剛剛也說了。只要不要打擾到我的計畫,就隨便你。」
「好吧。」對凱而言,他只是想要找出真相,雖然沒有問到最關鍵的事情,但至少這一趟不是空手而回。
「你的心思似乎表現得很明確。」紋綾冷不防地突然說了這句。
「什麼?」
「你手邊應該還有別的個案吧?為何只有小桃這個個案讓你耿耿於懷?」
「妳想說什麼?」
「雖然我對小桃不熟悉,但是你仔細想想就會知道對於重生女孩來說,什麼才是最重要的。通常不是新世界的那些東西,而是原始世界中那些得不到、或者所缺乏的事情。」
「夠了。我不清楚妳要說什麼,我們的談話就此結束吧。」或許是已經猜到紋綾想要數落的事情是什麼,凱將MP443的保險關上,拉下電子手剎車,方向燈的聲響呆板地在車室內響起,似乎在避重就輕些什麼。
「也好。想要愛重生女孩是很痛苦的事情啊……貝淇的話,你也懂吧。」
「夠了,閉嘴。」
「你以為那白癡的錄音系統可以留下些什麼嗎?無論是錄影還是錄音也罷;無論是善意的監控還是無恥的監視;無論你們這些傢伙在我們身上想要奪取什麼,也奪不走我們身上的故事與記憶。」
「夠了,我說了給我閉嘴!」凱憤怒地用手敲了方向盤。
喇叭聲與低沈嘶吼的引擎聲接管了接下來的時光。
由於紋綾的面罩還是矇著,凱眼眶內所濕潤的液體只要將啜泣聲控制得當,
應該不會有人知道他內心的悲傷。
當然,這一切都是他的想像。
來自輪胎與引擎室傳來的噪音雖然在高速之下顯得高亢,
可是屬於淚水落下的特殊音頻可不會因此而隱藏它的孤傲。
而紋綾只是不語地等待這段時光結束。

青風再次端看著好不容易得來的地址,C300車室內的冷氣定溫在26.5度,思考自己或者同伴們面對的情況究竟是在哪一個層級上的。
「這真的沒有問題?」
「我們也再三確認過了。你清楚這地址要取得有多麼不容易吧?」青風的友人回應,距離上次兩人在歲月咖啡館的對談也過了一段時間。
「從結果論來說,相當危險。也相當佩服你們。」
「說實在的,我們也很意外這個結果。」
「你們沒有露出任何馬腳吧?」
「自然是以業界的商譽品質保證。」
「我如果多花一筆錢,請你們從不同角度確認這地址的正確性呢?」
「自然是可以,有錢賺當然好。」
「到底怎麼找到的,不要跟我說是商業機密。」
「就只是湊巧而已。」
「哦?」
「Google的街景車剛好有拍到關鍵照片,我們即時攔截跟買下照片。只能說運氣很好。」
「竟然被街景車拍到?」青風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百密總有一疏,別用這種表情看我喔。我可不是陰謀論者。」
「所以幫我再三確認吧。」
「好。我會盡快安排。倒是這要是真的,可就棘手了,不是嗎?」
「我昨天有撥電話給同事,但是他們都在忙。我想確保這訊息是百分之百沒問題。等確認沒有問題,再跟他們解釋清楚。」
「避免不必要的誤會,是嗎?」
「是啊。我們這種行業最忌諱看見黑影就開槍啊──」
青風搖下車窗,準備點煙。
「沒問題的話我就先回辦公室囉。」
「慢走不送。」
「信封你就留著吧。」
「能拿到信件也是滿厲害的。」
「這份是備份,花了一點時間處理。」
「先不要驚動貝淇,我知道她的郵局線人是誰。」
「好喔,就保持像冰山表面那樣嗎?」
「那是自然的,我不希望影響她的追蹤,畢竟這是她的工作。」
「那就下次再見啦。」
青風的友人走下C300的副駕駛座。
待自己的身旁只剩一人之後,青風不由得深嘆一口氣。
他無論用哪一種環節去推理,都顯得幼稚及殘破不堪。
一定有些什麼,隱藏在他們所看見的冰山之下吧?

由於養成習慣需要21天的時間,雖然說這是一個統計的數字,但事實的背後人養成習慣時,必須維持著一定的慣性思維與動作,進而這種事情就會內化成自己的下意識動作。即便是複雜精細繁瑣的技巧,只要熟練,就能精通各種技法。
身為一個良好的觀察者也是如此,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拖延到真正的調查空間,貝淇默默地放任小桃的所有上下課路線、細節。她清楚小桃已經觀察出竊聽器大致上所有裝設的身上與家中的位置。她只是好奇為什麼小桃有能力解讀這一切。先撇除掉她如何排除掉竊聽器這件事情以外,另貝淇比較好奇的是小桃一直有在進行的特殊活動。這個活動或許促使她找出竊聽器。
與紋綾大吵之後,她從沒那麼認真看待自己的工作,或許是在那空白的懸宕之中尋找著慰藉。這段期間她與凱還有小桃都沒有任何交集,或許是自己不想要談這個話題。她清楚自己是被利用了。她很想揍凱一拳,但是那個男人可不會大費周章做沒有意義的事情。
如此一來,到底是什麼事情會需要自己出現在那個場合呢?貝淇從收到緊急簡訊到前往市民廣場中,幾乎沒有思考的時間與機會,凱使用了另外一個個案的情資,套用在訊息中佯裝成緊急事件正要展開。因此正當自己與他走進那個野餐墊的時候,就清楚自己無法全身而退了。與此同時,自己與紋綾之間的關係也是。
是什麼理由呢?如果是要制衡小桃在校園中的風向,或許靠凱一個人就夠了。那選擇自己的原因是什麼呢?難道是紋綾嗎?她壓根沒有概念紋綾的個案與小桃之間的關連性有什麼,重生的時間點與結束點幾乎八竿子沒有關係。
這些信件擁有足以扳倒一切的證據嗎?
貝淇不禁開始思考小桃這樣的女孩,背後到底潛藏著什麼秘密。
有什麼秘密會連帶需要自己與紋綾之間的關係?
她將杯中的伯爵茶飲盡時,認真地凝視著桌面上的地圖的路線,甚至是快要破洞的那種程度。直到最近,她終於把小桃掌握的路線確認完畢,實際上小桃在回家的路上會經過多個地點,每次擇一寄信。對於小桃來說,另一個困難點如果是有來往的書信關係,再怎麼說也應該找到信件的痕跡,這快一個月來,幾乎沒有在模範社區的居所看見任何蹤跡,所以肯定是讓對方寄到一個指定地點,然後小桃再過去拿是嗎?
貝淇打電話給這附近熟識的郵差,差不多該是收網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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