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醒 The awakening(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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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對消瘦憔悴的人影,肩並肩緊緊相依,瑟縮在紙箱屏蔽的雜物堆裡,彼此低聲地交頭接耳,他們坐在不起眼的角落,幾乎要與週圍環境融合在一起。
  「哥,這樣做真的好嗎?」她抬望眼,凝視僅存的依靠與血親。
  眉清目秀的他高大俊朗,因為這陣子的營養失衡,整個人顯得偏瘦而面無血色:「不是討論過好多次嗎?別再擔心這個了」余岳磊揉揉懷中小人兒的頭髮,試圖和緩他們之間,逐漸瀰漫的不安情緒。
  「只是…」心中充滿疑慮的鏡涵,依然非常不安。
  「先吃吧!吃飽了明早才有體力」岳磊從背囊拿出一包餅乾,萬萬不敢讓鏡涵得知,這是最後的乾糧。
  「一半給你」鏡涵輕力撕開包裝,大口啃著餅乾。
  「哥不餓,留著吃」岳磊把僅存的食糧,全給了懷裡的妹妹。
  他習慣性地摸摸鏡涵的頭:「一切就按我們計畫好的進行,懂嗎?」手指緩緩滑過她柔順髮絲,這非常能安定岳磊的心情,讓他保有積極活著的幹勁。
  並未多慮的鏡涵,聽話地吃光了那包餅乾:「那剩下來的人…就…」
  眉宇深鎖的岳磊握緊拳頭,痛定思痛,低吼道:「鏡涵,那些人哥管不著了!現在這個狀況,哥只能顧好我們自已了」當他意外目睹那些存活者的恐怖行徑後,岳磊就沒把他們當人看待。
  岳磊必須確保,這樣恐怖的血腥事跡,不會發生在他們身上:「我們留下來是死路一條,還記得他們幹過的勾當嗎?被他們傷害過的人!」自從那些存活者意外得知鏡涵的變異能力,便不停壓榨著她,岳磊眼睜睜地看著存活者們愈來愈超過,無法再坐以待斃。
  「我們這次要學聰明,絕不輕易展現異能了!特別是妳,千萬得死守著秘密,明白嗎?」岳磊看著一臉稚氣幼嫩的鏡涵,不敢想像如果他們發現鏡涵是女孩,她將會遭受多麼不人道的對待。
  鏡涵年紀還這麼小,才剛滿17歲,他怎麼能讓鏡涵發生任何意外?鏡涵還在媽媽的肚子裡時,岳磊便答應過父母,要好好疼愛、保護鏡涵。
  「嗯…」鏡涵撇撇嘴,那些存活者的確是禽獸不如,死了一點也不可惜。
   
  「別不開心了!想想那裡有燈,還有煙火!他們的生活條件肯定不錯,不差我們這口飯的」岳磊用望遠鏡悄悄觀察很久,賣場裡一共才七個人,其中有四個是女性,還養了一條大狗!
  這麼惡劣的生存環境之下,那條大狗活得非常悠閒自在,老是一派輕鬆地躺著晒太陽,沒被扔出去自生自滅或是餵活屍,相信他們應該是一群和善的人,心地都不壞。
  「是啦…」迷惘的鏡涵憶起那一夜,當兩人傻瞪著空洞眼神,望向窗外一輪新月之際,那燦爛而短暫的彩色花火,乍然突現,劃破寂靜幽闇的夜空,雖然才短短的一分多鐘,卻激起他們強烈的求生慾望。
  位居於幾個街區外的大賣場,如同兩人心目中的桃花源,日益堅定他們遠走高飛的信念。
  兩人悄悄準備潛逃一事,不敢走漏風聲讓其它存活者察覺,就怕僅存的希望,毀於一旦。
  岳磊思忖著明早的計畫,反覆祈禱一切順利,卻發現鏡涵的臉色不太對勁:「怎麼了?」
  「我們真的回不去了,對嗎?」悲從中來的鏡涵,憶及那道怪光來襲之前,他們過得是不愁吃穿的優渥生活,不禁熱淚盈眶,如果能再見媽媽一面,那該有多好…
  岳磊瞅著她豆大的眼淚滑落臉頰,連忙阻止這種多愁善感的氣氛蔓延開來:「別傻了!不是說好不討論這個的嗎?」難道他就不想家嗎?不許自已軟弱無能的岳磊,只是咬著牙苦撐,走一步算一步。
  可憐兮兮的鏡涵,用纖細手背抹掉臉上的淚,低聲自問:「我們做錯了什麼事情,神明在處罰我們嗎?」打扮穿著都像男孩的她,僅是在模仿她最愛的哥哥,鏡涵的骨子裡,仍是嬌嫩敏感的小女生。
  昂然挺立的岳磊,淡定回應:「這世界沒有神」他的神,在他發現母親變成活屍的時候,已經死了。
  岳磊想不出還有誰,可擁有這般強大的力量,他忿忿不平道:「只有鬼!」不曉得是怎樣的妖魔鬼怪,將他們的世界破壞怠盡,留下孤苦伶仃的兩人,日復一日地,為求溫飽而掙扎奮鬥。
  「哥…我好累…好怕…外面的活屍,會不會殺了我們?我們真的逃得掉嗎?」鏡涵低聲傾訴自已的軟弱,回想起這段日子,如果不是有哥哥在身邊,沒用的她老早死了八百次不止。
  怒目切齒的岳磊扳起臉孔,嚴厲訓斥著鏡涵:「不準哭!別再想著以前,這個世界已經這樣,老是緬懷過去的事情,沒啥幫助,要往前看!」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再多想只是放縱自已,沉溺於回憶之中。
  「向著有光的地方走…現在起,在我們背後的,只有影子而已!」他們回不去了,也沒有蔽蔭可躲了,接下來的日子陰晴未定,他要教會鏡涵保護自已。
  「嗯…」鏡涵不敢再哭,將臉上的淚痕全抹乾淨。
  怒目圓睜的岳磊,緊抓著鏡涵的單薄肩膀,疾言叮嚀:「如果面臨到二選一的情況,讓別人死是正常的…就算對象是我!」
  「因為他們也會做一樣的決定!懂嗎?在這世上,剩下哥哥能相信,只有哥哥不會害妳,聽懂沒?!」岳磊直至今時今日,仍舊不敢告訴鏡涵,她最好的朋友-怡蓉的下場,竟是死無全屍。
  鏡涵眨眨圓潤大眼,似乎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寂然點頭。
  有些安心的岳磊,探手揉揉鏡涵清爽的短髮:「先睡,明早才有精神!」
  岳磊曾經不留情地嘲笑鏡涵,說她是金毛小刺蝟,倔強的鏡涵還據理力爭,說自已在學克勞德·史特萊夫(註),反唇相譏他是書蟲,不懂得現在的流行,沒想到鏡涵”滑板少年”的造型,讓人誤會他們是兩兄弟,反而保護身為女孩的她。
(註)克勞德·史特萊夫Cloud Strife:PlayStation-太空戰士VII中的虛構角色。
  鏡涵看著身上穿的真皮防摔衣,情不自禁地抱怨:「穿著這堆東西,都快熱死了,哪還有辦法睡啊?」從頭到腳連身包覆,外帶一雙皮靴…只差一頂全罩式的安全帽,就像重機騎士了。
  岳磊非常滿意他的發現:「不想被咬得稀巴爛就穿好!皮癢嗎?」如果遭遇到活屍的攻擊,這套衣物能發揮保護作用。
  鏡涵抬頭,發出疑問:「哥,你的呢?」為啥自已穿得像忍者龜,岳磊卻穿棉質T恤與牛件褲。
  岳磊挑挑眉,一派輕鬆:「熱死了,我明早再穿」順手替鏡涵將胸前的拉鍊,再拉高些。
  鏡涵發出不平之鳴:「吼!你就可以明早才穿,我就要現在穿好」
  岳磊嘴角上揚,祭出”美冴拳”與鏡涵打鬧嘻笑:「還有異議咧!腿短的人當然跑得慢,我啊~就算邊穿邊跑,也能輕鬆超越妳一大截」
  鏡涵輕鬆逃脫岳磊的掌控,不死心地逞著口舌之能:「那是因為你大我3歲,當然長得比我快啊!」
  岳磊寵膩地輕拍鏡涵的頭頂:「努力做伸展運動,向1米7邁進吧!」念文學院的187公分能幹麻?害他老被誤會是體學院的。
  鏡涵現在是1米68不算太矮,不過鏡涵就是事事都愛跟岳磊比較:「當然啊!我們有相同的DNA,我會矮到哪裡去」從小到大,岳磊就是鏡涵的敵手兼偶像,對於這個資優生哥哥,她是又愛又妒。
  岳磊不著邊際地與鏡涵說笑,巧妙迴避著敏感話題:「感謝妳老爸…他足足有1米9」岳磊與鏡涵已逝的父親,長得格外高大魁梧,曾經是大學裡著名的長人教授。
  鏡涵憶起毫無印象的父親,不由自主說起他壞話:「誰要感謝他?那個不負責任的播精者」鏡涵尚在襁褓之際,父親便因腦瘤英年早逝,對鏡涵而言,長兄如父這句話,恰如其份。
  岳磊挑眉質疑:「幹麻這樣說爸的壞話?!」擁有少許荷蘭人血統的父親,把優良基因全部遺傳給他們,身材高挑兼具輪廓立體,兄妹倆可謂為”人生勝利組”。
  鏡涵知道岳磊煞費苦心的照顧自已,她沒什麼可埋怨的,但總想替哥哥打抱不平:「誰讓他死得早,一點責任感也沒有…」岳磊不過早三年出生,肩負的責任這麼沉重吃力,真是過份。
  岳磊明白鏡涵在替自已叫屈,可他沒責怪過任何人:「別嫌了…他留了不少遺產給我們花的!」
  怒氣攻心的鏡涵,似乎異常認真:「要不是看在那些遺產份上,我想說更多!」
  哭笑不得的岳磊,伸出修長手指,輕輕彈了鏡涵的額頭一下:「妳個死小孩,叛逆期到了嗎?埋天怨地的」
  遭受”體罰”的鏡涵,趁機把滿腹的委屈全倒出來:「誰叫他替我取這麼難聽的名字,不但娘娘腔還很色情!
  「”鏡涵”,又進又含…害我被笑死了!班上同學都不敢接近我,全當我是色情狂…」鏡涵握緊小拳頭,胸中燃起一把熊熊的怒火,她為悍衛自已的名聲,曾與同學打了幾場架呢!
  岳磊一聲輕嘆,解釋她的名字由來:「那是他們不認真讀書…”見江潭深淨,秋色可愛,輕漣不動,鏡涵遠虛”聽過沒?多麼詩情畫意呀!」現在的教科書都不教古文了,這麼冷僻的詞句,一般高中生哪會聽過。
  鏡涵深受此名連累,毫不遲疑地想擺脫:「那我跟你換,你的名字好聽多了!岳岳磊磊,卓立不群!」每次認識新同學跟朋友,”鏡涵”就會被大作文章一番,她丟臉死了。
  神色從容的岳磊,不急不徐地跟妹妹鬥起嘴來:「這種東西也能換的哦?」
  鏡涵聳聳肩,一臉無奈:「看吧!你也不想跟我換,這名字顯然非常H」
  溫和敦厚的岳磊,一把將妹妹摟進自已的懷裡:「傻蛋,不過就是名字嘛!哥幫妳取一個,不就得了…」他最疼愛重視的就是這個妹妹,小時候鏡涵搗蛋被處罰,岳磊哭得比她還慘。
  心意已決的鏡涵,躺在哥哥的懷抱裡歇息:「好!就靠你了,我不想再當色情狂」自從他們被困在這裡,倆人天天一塊兒睡,彼此才能安心,彷彿回到無憂無慮的小時候。
  怡然自得的岳磊,出言打趣著鏡涵:「嗯!我好好想想…取得不好,是會招人恨的」
  鏡涵慢慢閉上眼睛,不忘提醒:「仔細的思考一下…拜託你了…」
  心情頗為放鬆的岳磊,輕聲試探:「叫…藝明?」
  思緒敏捷的鏡涵,馬上吐槽:「我還筆名咧!」
  懂事的岳磊隨口胡謅:「澄清?」他沒打算把妹妹的名字改掉,那是父親特地為她取的;只可惜父親沒機會親眼見識,鏡涵長大後是如此的聰穎出眾。
  鏡涵就快陷入夢鄉之際,聽見這個新名字,實在不吐不快:「醫院嗎?還是湖…」
  岳磊的音量愈降愈低,他知道鏡涵就快睡著了:「很挑剔耶…」
  鏡涵往他懷裡擠了擠,尋求溫暖:「當然要挑剔啊…得用一輩子的…」
  岳磊心血來潮,天外飛來一筆:「叫燦坤算了,終生保固還到府服務的哦!電視台還有廣告」如果取了這個名字,能保妹妹一生平安無恙,他即刻叫妹妹開始如此自稱。
  鏡涵累得連眼皮也不掀開:「那你改叫順發,我就叫燦坤啊!」暗自腹誹著中文系的大學生,程度就這樣而已嗎?比她這個念高一的還差。
  岳磊探手摟抱著懷裡的妹妹,彷彿孩提時期那般,臉貼著臉,輕輕依偎:「幹麻拖我下水?我很愛我的名字」媽媽都嘲笑岳磊,像在抱洋娃娃似的,走到哪,都想摟著自已的妹妹。
  鏡涵累了,但還是使出最後一絲力氣…吐槽她老哥:「認真取,再搞笑…我就拿你的名字來用哦!」
  岳磊輕輕閉上眼簾,偷偷打了個呵欠:「嗯…我想想…」對於妹妹眷戀情深的他,始終將鏡涵視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聽著岳磊沉穩的呼吸聲,鏡涵緩緩陷入憩適的夢鄉。
  抱著彼此熟睡的兩人,非常需要養足精神與體力,去面對即將來臨的惡鬥與逃脫計畫。
  「啊~~~!!」一聲淒厲的怒吼,劃破寧靜的早晨,為他們的脫逃,拉開序幕。
  「余岳磊!你會不得好死的…別以為你們逃得掉!」驚覺自已不知何時,已被活屍包圍的一名中年男子,以僅存的力氣激憤叫囂,向著窗外遠去的背影,大聲咆嘯。
  清晨,天際微露魚肚白,聚精會神的兩人,無聲戴上滑雪面具、皮製手套,全副武裝的他們,只露出一雙眼睛,避免引來活屍追擊。
  防護措施準備萬全後,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悄悄打開一樓北面所有的通道,他們善用自已高挑的身形為優勢,相協爬上一樓的裝潢夾層,待彼此就藏匿定點後,慢慢倒光了一整袋的彈珠在地上。
  叮叮咚咚的連續聲響,即刻引起門外活屍的注意,還有這棟大樓內,其它生存者。
  待其中一、兩個警覺性較高的人,聞聲驚覺事有蹊蹺,匆忙趕下樓來查看之時,剛好成為引活屍入侵的絕佳誘餌。
  此起彼落的尖叫聲,讓附近的活屍們都騷動起來,引發了連鎖反應,半小時不到的時間,已有數以千計的活屍,進入該棟建築物內,幾乎要將整條街區清空。
  平時都在二、三樓活動的生存者們,正被無情地獵捕追逐著,鏡涵嚇得全身發冷、顫抖,鴕鳥心態的她,緊緊摀住自已的耳朵,不聽不看。
   
  緊繃不已的岳磊睜大雙眸,細細估算著衝進來的活屍數量,看牠們依自已的計畫,將其它的倖存者們,向上驅逐獵殺了幾層樓遠後,他掃視著淨空的一樓層面,輕力拉扯著鏡涵的手臂:是時候了!他們得把握住這個難得的空隙,立刻啟程離開。
  他們幹出了這樣的事情,若是被其它的倖存者逮到,肯定會被人碎屍萬段,他們沒有後路可以退,只能不斷地往前衝了。
  兩人約定好不開口交談,因為他們已經知道,活屍只會被氣味與聲響吸引,如果靜靜的快速移動,通常能在活屍發覺有人存在之前,成功離開活屍的攻擊範圍。
  兩人似貓般輕巧無聲落地,岳磊拉來他稍早便已備好的自行車兩台,兩個人頭也不回地,離開窩藏了四個月的百貨公司,這埋藏許多污穢與血腥之地。
  鏡涵衝頭,岳磊殿後,兩人努力踩著踏板,趁活屍群跑進大樓內亂竄覓食,他們攢緊了每分每秒,朝著他們心目中的世外桃源前進。
  穿得跟CS(註)角色相差不遠的二人,很快地面臨到第一個難題。
註:CS是一款第一人稱的網路射擊遊戲,全名為Counter Strike Online 。
  接下來的這幾個街區,為數不少的喪屍們,依舊漫無目地的閒晃走動,這裡離他們原本藏匿的居所有段距離,稍早的聲響與嘈雜尖叫,並沒有傳至這群喪屍的耳裡。
  十分有默契的二人,停下腳步,輕輕把自行車放倒在地上,不敢打草驚蛇,岳磊拍拍鏡涵的肩膀,對她使了一下眼神,鏡涵點點頭,明白哥哥的暗示,她無聲抽出背後的高爾夫球桿,進入備戰狀態,她敏銳的雙眼掃視著四面八方,雙手舉桿蓄勢待發。
  岳磊猜想過會遭遇這樣的局面,他心裡已有擬定的對策。
  岳磊沒有探手去拿背後的武器,卻從隨行的背囊裡,拿出裝著生肉的塑料袋,擱置在離自已最近的易燃物上,接著脫掉手套,指尖輕輕碰觸紙箱表面,摒住呼吸全神貫注。
  轉眼間,那一堆由紙箱、木材疊成的廢棄物,開始冒出冉冉黑煙,三分鐘後,火星點點逐漸變成肉眼可見的赤焰火舌,夾雜著木材燃燒時,獨有的微小迸裂聲。
  岳磊不急不徐地戴好手套,帶領著鏡涵往狹窄的防火巷裡鑽。
  火勢慢慢擴大延燒,終於燒融了外包裝袋,高溫將生肉的腥羶擴散傳播,聞到這股味道的活屍們,被嗜血的本能驅使,一個個往岳磊設下的陷阱靠近。
  離火堆最近的那一個活屍,不知疼痛地將兩隻手臂,往肉味瀰漫的火源處翻攪探索,弄得自已全身都燒著了,還將站在旁邊的活死人們也點燃,幾名滾裹著火焰的喪屍,東倒西歪的走來走去,簡直像是移動火把。
  馬路上的活屍們,全聞到這股強烈的刺鼻味道,緩緩往味道來源靠過去,一層層包圍住那些移動火把,成千上百的活屍相互推擠,反而阻絕掉新鮮空氣的補給,讓火勢不大不小地困在活屍群裡,並未延燒至附近住宅與建物。
  兩人趁亂,由防火巷裡爬上騎樓搭設的違建,在相鄰的鐵皮屋頂與遮雨棚間,輕巧地跳躍前進,看著那座大賣場,只距離幾百公尺不到,他們的心裡難掩喜悅與興奮。
  毫無預警的,一場淺層地震來襲,週圍景物頓時陷入天搖地動,顛簸震撼著二人,正當岳磊張開雙臂嘗試保持平衡之際,鏡涵腳下所站立的遮雨棚,因年久失修,嘩!的一聲裂開,中央開了一個大洞。
  「啊~~」突如其來的墜落,讓鏡涵不小心尖叫出聲。
  這一聲慘叫,讓幾名尚未走遠的活屍,轉頭往他們的方向靠過來。
  岳磊對著跌落在地的妹妹大吼:「把手給我!」他倒臥在鐵皮屋頂上,死命地伸長手臂,想把妹妹拉上來安全的制高點。
  鏡涵看著三三兩兩的活屍,緩緩向自已走來,她忙不迭地起身,朝向岳磊的方向努力探索:「哥…我搆不倒,還差一點…」張皇失措的鏡涵蹦跳著,她勉強能碰到哥哥的手指,卻無法藉此爬上屋頂。
  「再一點…跳呀!別停!」平臥著身軀的岳磊,微微能碰到她的指尖。
  「哥…我拉不到…」鏡涵盯著朝自已逼近的活屍,內心方寸大亂,額頭上冷汗不停的冒,背脊早已浸濕一片。
  「鏡涵,快找有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墊腳的!」心急如焚的岳磊對著妹妹叫喚,這不到十公分的距離,竟會是他們生與死的差別嗎?鏡涵張望著四週圍,沒有什麼東西夠高,可以讓她墊腳攀爬的。
  「哥…」鏡涵抬頭凝望趴在屋沿的岳磊,她眼眶裡有淚水在打滾。
  「你別管我了!你走吧!」鏡涵抽出球桿,佯裝堅強,她不想再拖累哥哥了。
  「鏡涵,別放棄!妳再試試!」愀然變色的岳磊,依舊伸長著手,希望妹妹來抓住自已。
  不過一次眨眼的時間,鏡涵已經在困在三隻活屍之間,疲於抵抗的她,哪來的空隙往上爬,那些張牙舞爪的活屍,頻頻趁隙想啃咬她,就夠讓鏡涵繃緊神經,不敢擅動。
  義無反顧的岳磊一個翻身,跳下安全的屋沿,選擇與妹妹並肩作戰。
  「哥!」鏡涵看著岳磊形同自殺的行為,心裡是又急又氣。
  「等一下我就拿這根揍妳屁股,叫妳跳,妳不跳…」岳磊碎念著身旁的妹妹,對準活屍的腦幹,猛力揮桿,讓它應聲倒地。
  只可惜,有更多的活屍被轉移了注意力,調頭正往他們的方向而來。
  鏡涵抹掉眼角的淚珠,與岳磊說笑著:「好啦!等一下隨你打,一百下、一千下,你盡管打!」她反手一敲,又一個活屍倒地不起。
  兩人背對背,毫無嫌隙地與活屍交戰,不曉得經過了多久,手臂開始脫力的鏡涵,一桿揮過去,卻卡在活屍的眼窩裡,拔都拔不出來。
  「好噁心,別玩了!」岳磊揮舞著鐵桿,與包圍他們的活屍,保持著一定距離。
  「誰玩啊!?我拔不出來呀!」鏡涵使勁地拉扯著球桿,把活屍腦袋裡的惡臭血漿跟眼球都刨出來了,無奈她的球桿死死地卡住,任她怎麼拉也動彈不得。
  「跟我來!」岳磊見情勢不宜纏戰,拉著妹妹突破活屍群的缺口,拔腿就跑。
   
  岳磊在前頭開路,鏡涵跟著他的腳步,一路就往大賣場方向狂奔,十多個活屍在背後緊緊跟隨,速度有快有慢,每一個都舉起雙臂,拉扯糾纏著兩人,試圖拖慢他們的速度,岳磊只能一桿一個地揮舞擊退。
  「妳先上!我殿後」移動速度較快的兩人,將活屍甩開一小段距離後,來到大賣場的外牆邊緣,試圖從通往屋頂停車場的外環道,翻越圍牆進入。
  鏡涵手腳並用地蹭著牆壁,無奈這外牆光滑無隙,她怎麼也無法爬進去:「哥…我搆不到…」圍牆邊緣有2公尺多,鏡涵的身高不夠。
  「妳笨死了耶!」岳磊放下手中的球桿,轉身作架讓妹妹踩著他肩膀,這才順利搆到牆的邊緣。
  「哥…有活屍靠過來了,牠在咬你了耶!」鏡涵使勁往上爬,頻頻的回頭張望,一名腳程較快的活屍,已經圍在岳磊的身邊,雙手又拉又扯,一嘴利牙正想撕爛岳磊身上的衣物,好啃他的肉。
  「我有穿防護衣,別怕,妳快爬!」岳磊低著頭努力忍耐,期待著鏡涵脫困的時刻來臨。
  「哦…」鏡涵快手快腳地爬進牆內,迅速轉身,叫喚著仍在牆外的哥哥,卻發現哥哥身上的防風外套與長褲,已經被活屍咬開了幾個洞,全身上下浮泛著斑斑血跡。
  「哥~~」這一聲叫得是撕心裂肺,鏡涵的世界彷彿在此刻崩毀。
  岳磊哪有什麼防護衣,他只是穿上外套與長褲而已:「哥!你騙我,你的防護衣呢?!」
  焦急不已的鏡涵,對著他伸長雙手,想救岳磊脫困,在內牆的這一側是緩升坡,鏡涵可以輕鬆地靠在牆的邊緣,可是光憑她的力量,怎麼也無法將岳磊拉進裡側來。
  「哥哥就是妳的防護衣啊…」岳磊打量著這道牆的高度,他身上有傷,只靠鏡涵一個人,是無法拉他上去的。
  岳磊轉過身來背抵著牆,不願妹妹看清他一身的傷痛,憑恃著最後一絲堅持與力量,踢打著那名咬了他好幾口的活屍。
  「你騙我!你騙我!哥~~」六神無主的鏡涵,急得眼淚都掉出來,她根本不知道,岳磊只找到一套防摔衣,全給了他最心愛的妹妹。
  「哥!把手給我!哥~」鏡涵擠盡胸腔裡全部的氣息,心碎地奮力嘶吼,她恨不得能再翻牆回去,跟哥哥一起作戰,就算兩人都被活屍咬死,那就算了。
  
  岳磊知道自已脫困無望了,把握時間交待遺言:「鏡涵,妳要記得哥說過的話…明白嗎?」活屍們聞到他的血腥味,正趕往有他的方向來,他能抵抗多久?他的異能對於這群不怕燙的活屍來說,不值一哂。
  「我不聽!哥~你快過來,把手給我!」極力掙扎的鏡涵站在車道邊緣,無奈她把整個上半身都傾出去了,還是差一段好大的距離。
  「鏡涵…別理哥了!」岳磊在慌亂之中,又被活屍咬了幾口,逐漸屈居敗勢。
  「哥~~別丟下我!不要~」鏡涵讓淚水模糊了雙眼,怔怔看著岳磊被好幾個活屍重重包圍,毫無勝算。
  「哥…把手給我…哥!手給我…我求求你…」哭喊到沙啞脫力的鏡涵,全身顫抖個不停,沒預料到今時今日,竟會是她與岳磊的天人永隔。
  
  「哇靠!這情況也太危急了吧!」向來早起的亦齊,聽見牆外的活屍異常騷動,還以為是活屍們又找到什麼小動物在吃,正想出來看看熱鬧,竟然目睹這感人又驚險萬分的這一刻。
  大清早的,他牙都還沒刷呢!亦齊立刻吹響脖上掛的哨子,一短音、一長音,那是他們約定的”危急暗號”,其它人會盡快趕來幫忙。
  「小弟,你靠邊啊!讓我來」他輕力拉開哭到滿臉淚痕的鏡涵,對著外面的人大喊:「喂!你快過來,我拉你!」亦齊對著正與活屍們扭打成一團的岳磊大叫,跟活屍纏鬥實為不智之舉,逮到機會就落跑,才是上上之計。
  岳磊一聽見有其它男人的聲音,機警的他立馬轉頭查看,看見一名身形與他相當的男子,心中燃起一線生機。
  岳磊三步並作兩步往前大跨,試圖利用前往的衝勁,將自已的身軀帶至新的高度,那能為他增加許多脫困的機會。
  「還差一點!再來!」亦齊傾身於圍牆邊,對著正在嘗試的岳磊大喊。
  「嗯!」身上布滿細碎咬傷的岳磊,聽從陌生人的指令,不斷嘗試著向上攀升。
  
  鏡涵看著岳磊反復試跳了兩三次,知道這樣的距離還是不夠,她義無反顧地抱緊那名陌生男子的腰,將臉貼在他光裸的背上:「我會抱緊你的,你再出去一點!求求你,救救我哥!」她不曉得這名僅著沙灘褲的男人是好是壞,但照目前的局勢來分析,他是哥哥唯一的救星。
  「好,那你抱緊了哦!」亦齊把自已的身軀大幅往外傾斜,將雙手往岳磊方向伸展,就連活屍們都快可以拉到亦齊了。
  「來吧!」亦齊態度堅定地對著外牆的人大喊,真是兄弟情深呀!讓他們就這麼天人永隔,實在是太慘忍了。
  「好!」岳磊使出吃奶的力氣,最後使勁縱身一跳,緊緊握住亦齊伸出來的雙手。
  「我拉住你了…用力!」亦齊七早八早還沒熱身,就上演這麼驚心動魄的戲碼,他徹頭徹尾的醒了。
  在亦齊的幫助之下,岳磊拉緊他的手,作勢就要借力往上爬,底下的活屍怎肯新鮮的活肉脫逃?十幾個活屍扯著岳磊的腳,三個人拼命想擺脫活屍的糾纏,岳磊踩著、踢著活屍們的頭與臉,一邊閃躲著活屍的咬啃。
  
  鏡涵雙腳死死地踩著牆底,不許自已放手,這一鬆開,便是天堂與地獄之差。
  她畢竟是女孩子,兩個大男人的體重,她怎麼承受得住:「啊~~」十幾個活屍集聚的力量非同小可,連最裡側的鏡涵也逐漸被扯動,幾乎要無法抗衡。
  眼看著緊緊糾纏的三個人,就要失足墜落,同歸於盡一起餵活屍,幾隻從背後伸出來的援手,連忙將他們全部拉住,將亦齊與岳磊一把往裡側拖,讓他們三個人跌成一團。
  虛脫無力的亦齊跌坐在地,滿身大汗不停喘氣:「大哥!你就不能走快一點嗎?我褲子都快給脫了…」還好亦齊的褲頭綁得夠緊,不然真給背後的小弟脫了,然後整個人光裸地跌進活屍懷裡。
  「我走得還不夠快啊?!要不是我…你就餵活屍了!」只穿汗衫與短褲的君鴻一聽見哨音,飛也似地從床上彈起來,沒命的拔腿狂奔,半途遇到恩霈與意遠,三人找了一會兒,才發現亦齊的所在地,看來這”求救訊號”還得改改,不夠完善。
  「快扶他們進室內,這一個要馬上治療!」裝束依舊的意遠,冷靜地檢視岳磊身上的咬痕,判定他需要立即止血。
  「你還好吧?你們安全了,別怕」恩霈拍拍鏡涵的肩頭,安撫著驚魂未定的她。
  鏡涵慘白著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真以為自已要跟哥哥一起死在這裡了,死在賣場的門口。
  攤坐在地的亦齊,不耐煩地揮揮手:「走走走~先進去再說!」牆外的活屍群還在,聽著牠們此起彼落的”啊…啊…”,手指不斷的抓摳著外牆,亦齊都快起雞皮疙瘩了。
 
  「弟弟,你叫什麼名字啊?」幾個女孩和女人,團團圍住鏡涵關心詢問,這個靈眉秀目的瘦小男孩,讓她們放下戒心,甚至有股想保護他的慾望升起。
  「余鏡涵…」看著幾隻圓滾滾的眼睛直盯著自已瞧,有些緊張,細瘦單薄的她,微微駝背,偷偷檢視在場的所有人。
  「別怕,她們不會把你怎樣的,只是有點俗,沒見過傑尼斯系的美少年!」拼命過後,就是要努力吃東西來補充體能,亦齊順手抓來一包洋芋片,大口大口地嚼著。
  「你才俗咧!你個死台客…」雨瑩禁不起亦齊這麼糗她,隨手拿起旁邊的衛生紙就扔過去,亦齊頭一歪,輕鬆閃過,臉上閃耀著很帥,但很欠扁的微笑。
  「弟弟,肚子餓不餓?」玉芝看著怯生生的男孩,探手摸摸他的頭,以示關愛。
  鏡涵眼眸閃爍,微微點頭,沒有開口。
  「玉媽,我好餓,拜託妳煮飯給我吃~」亦齊大清早的就目睹人家生離死別,情感受到嚴重創傷,需要用熱騰騰的食物,治癒他柔弱的心靈。
  「你有哪天不餓的?」玉芝好沒氣地瞟亦齊一眼,不明白他為什麼就是吃不胖,不過還是轉身走進廚房,一如往常地準備早點給大家吃。
  君鴻雙手插腰,一派輕鬆:「別擔心,你哥哥沒事的,我們家意遠是專業的外科醫生哦!他會醫好你哥的」七人朝夕相處,早將彼此當成家人一般,對於意遠的技術,他非常有信心,更何況雅舒也在裡頭幫忙。
  也有過逃脫經驗的恩霈,很能感同身受那種驚恐不安:「來,先喝點水!」她因為粗手粗腳的,做不了細膩活,也被摒除在外乾等。
  「謝謝…」鏡涵扭開瓶蓋就狂灌,那陣子在百貨裡,她都是喝生水,說實在的,生水的味道愈來愈怪。
  
  恩霈輕聲詢問:「只有你們兩個嗎?還有人困在外面嗎?我們可以幫忙的」
  「其它人應該…」那些還算是人嗎?鏡涵輕聲問自已,靜默不語。
  恩霈聞言嘆息,拍拍鏡涵的細瘦肩膀:「至少你們沒事,別想太多!」死裡逃生有時靠得是運氣,每次都能死裡逃生,那就是實力了;這兩兄弟能逃到大賣場來,應是經歷了不少苦難與磨練。
  「先吃這個吧!」玉芝端了一大盤奶油煎吐司出來,上頭還撒滿海苔肉鬆,讓有一餐沒一餐的鏡涵,看得眼睛都發直了。
  一干人等熱情地引領鏡涵坐好,雨瑩還悉心奉上碗筷:「你先吃,你一定很餓了吧!」想當初恩霈跟意遠剛逃出來的時候,吃東西那副餓相,簡直是”猛虎出閘”。
  坐在桌邊的鏡涵,迫不及待地抓起筷子,手腳俐落地挾好一整碗吐司,卻只吃了一塊便停手。
  「怎麼啦?不好吃啊?」恩霈打量鏡涵那副模樣,明明還很饞,整個人瘦不拉嘰的,不曉得有沒有40公斤。
  「我想留給哥哥吃…」鏡涵語帶怯懦地表明心跡,現場這麼多人分吃一盤,她能佔的份量肯定不多,她願意省下自已的份,分給受傷的岳磊。
  雨瑩看著鏡涵萬般珍惜的模樣,忍不住誇獎:「弟弟,你好乖哦…不過不用擔心,吃的東西很多,你盡量吃飽沒關系!」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鏡涵困在那座百貨裡時,那群人深深教會她這個道理。
  鏡涵掃視著在場的各位,低聲試探:「那…如果我們想吃飽的話…要做什麼事情回報你們?」沒有付出,哪來的食物吃?哥哥為了給她找東西吃,可是歷經了千辛萬苦。
  恩霈感嘆地搖搖頭,推敲著他們會想獨自脫逃的原因:「完了…聽你這樣講,就知道你之前認識的人裡,一定有禽獸…」
  恩霈猜想,兄弟倆孤注一擲的逃往大賣場來,難保不是為了躲避其它倖存者;他們原本居住的地方,可能發生過非常恐怖的事情。
  亦齊大口吞著吐司,跟著人家義憤填膺起來:「真是畜牲…連小孩也不放過…」亦齊隨性地瞄了鏡涵一眼,腦海裡若有所思。
  雨瑩瞟他一眼,眼裡充滿不屑與輕視,她一天不跟亦齊鬥嘴,就覺得混身不舒坦:「你咧?吃這麼快,想吃光鏡涵的份嗎?!人家都會想到留給哥哥,啊你咧?」
  「我是獨生子耶!哈哈~」”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就像這樣,亦齊嘻皮笑臉地吃著吐司,他心裡清楚玉媽還會再端出來,反正這東西冷了不好吃,不如他先填滿肚子。
  「亦齊吃飽了沒?你應該吃很撐了吧!」玉媽親熱地喊了他一聲,亦齊正想回頭道謝,卻發現玉芝媽居然暗算他。
  亦齊嘴裡還嚼著吐司,帥氣開朗的臉龐上,瞬間堆滿不甘願:「玉媽,妳偏心哦!知道我快吃飽了,才端這個好料的出來」平時的早餐才沒這麼豐盛,這肯定是為了新來的人,特別準備。
  恩霈跟雨瑩馬上靠過去幫忙端,一桌上放滿剛蒸好的饅頭皮,花生粉、白糖粉,還有一鍋滷得香噴噴的五花肉。
  「哈哈~中招了吧!」君鴻毫不留情地嘲笑亦齊,這個傢伙是大食怪,食量是別人的三、四倍,也沒看他長幾斤肉出來,依然是結實清瘦還有人魚線。
  
  「來來,我們先吃,餓肚子等沒啥幫助!」豪氣大方的恩霈,招呼大家一同用餐,卻發現鏡涵臉色不太對勁,慘白裡帶點惶恐不安。
  鏡涵看著那鍋熱到冒煙的美味爌肉,心裡五味雜陳。
  「怎麼了嗎?」雨瑩不解地眨眨眼,輕聲詢間。
  鏡涵巡視桌邊的每個人,吃得十分愉悅自然,略帶遲疑地發問:「這…」她與哥哥,會不會又逃到另一個恐怖的血腥地獄呢?她有點憂慮…
  「嗯?」君鴻咬了一大口手上的刈包,幸福的一天,就從早飯開始,他堅持要吃飽。
  「是人肉嗎?」鏡涵直截的問,沒有拐彎抹角。
  「我咧!咳咳咳…」硬是要吃上一份的亦齊,被鏡涵的辛辣問題嗆到,差點哽到去見上帝。
  玉芝嚇得倒抽一口涼氣,連忙搖手又搖頭,急著澄清:「不是,是豬肉!真的是豬肉!」他們回復電力之後,立刻將尚未腐敗的少數肉品,全移置冷藏庫裡保存,幸好當時是冬天,得以搶救不少生鮮食材。
  「哦…」儘管她從受難以來都沒吃過肉,現在總算見著了,卻完全引不起鏡涵的食慾。
  恩霈與君鴻瞧著鏡涵大快朵頤,塞得滿嘴都是食物,卻絕對不碰那鍋肉,彼此交換了一個會心的眼神,心裡都有了個底,明瞭他們可能曾經歷過一段黑暗時期。
  一群人默默地吃早飯,人人各懷心思,憶測著這兩個陌生人的來歷與過往時,意遠與雅舒從附近的隔離室裡走出來,診治已經告一段落。
  「我哥哥沒事吧?」鏡涵丟下手裡的食物,跑到意遠跟前,關切岳磊的情況。
  意遠拉下口罩,面帶微笑地回答:「他沒事,只是幾處皮肉傷,我已經替他縫合,也讓他吃下消炎藥了,應該好好休養幾天就沒事」意遠輕輕脫掉身上的防菌外衣、口罩。
  「謝謝你,謝謝你救了我哥!我不會忘記你的大恩大德!」眼眶含淚的鏡涵,對著意遠拚命鞠躬致謝,沒料到居然有專業的醫生,還願意救岳磊一命。
  意遠微微點頭還禮:「不好意思,我有點累,想先休息一下…」他的臉色看來很蒼白,有些精神不濟。
  「意遠哥,你才…累了,先去躺一下吧!」站在他身邊充當助手的雅舒,欲言又止地關心著意遠。
  他意味深遠地看了雅舒一眼,面帶微笑:「嗯…謝謝妳」經過這番折騰,他需要好好睡一覺。
  「不…是我謝謝你…」雅舒咬咬下唇,心中百感交集,卻沒有一句適合的話,能再說出口,她唯一可以做的,是遵守與意遠的約定,將剛才發生的所有事情,守口如瓶。
  
  恩霈如墮五里迷霧,意遠這陣子以來,耐打、耐摔的,身體結實精壯,怎麼現在看來不堪一擊,風吹就快倒了似的:「鐵金剛,你什麼時候體力變這麼差啊?你還好吧?!」意遠昨天跟她對練了一個小時,吭都沒吭一聲。
  意遠一臉無奈,扯動著嘴角與恩霈說笑:「我累了啊…跑來跑去的…早飯也沒得吃…剛剛還站那麼久…」超過極限的身體都快虛脫了,如果有床的話,他真想立即倒下休息。
  「對啊!全身上下,一處一處的慢慢縫,很耗精力與眼力的!活屍咬的時候,又拉又扯的,傷口好複雜的…還好傷口都很淺,沒傷到要害!」雅舒脫掉身上充當防菌衣的罩衫,在一旁解說幫腔。
  雅舒佯裝無意,坐著休息:「沒想到護士與醫生居然是這麼累人的…腳酸死了…」她扭扭脖子,探手按摩自已後頸,稍早聽命蹲在一旁的DUKE,一看見雅舒出現,馬上跑來蹲在她腳邊,順勢窩成一團,接著犯懶放鬆。
  「不會啊…妳很利害的」意遠緩緩眨動著眼簾,微笑地真心誇讚雅舒,沒想她竟是如此冷靜鎮定,與初見時魂不守舍的模樣,判若兩人。
  「我吃飯了,意遠大哥,你休息一下吧!」雅舒端起空碗,自顧自地吃著桌上的早點,一切是那麼的雲淡風輕。
  
  恩霈好心想靠近意遠:「我扶你吧!」她一把抓住意遠的胳臂,想攙扶他回房間休息。
  「小心!」雅舒嚇得從椅子上彈跳起來,即刻攔阻恩霈去碰意遠的手臂。
  「怎麼了嗎?」恩霈嚇了一跳,當場動作凍結,不敢再動。
  「好久沒做多處縫合,我抽筋了…呵呵…」意遠望望自已的手臂,面露苦色,連笑也是有氣無力,整個人疲憊不堪。
  恩霈向來是粗枝大葉的,不懂得其中貓膩:「哦…哦…抱歉!!」她聽信了意遠與雅舒的說詞,沒有懷疑。
  雅舒按著自已的胸口,一臉驚魂未定:「呼…嚇死我了…」她目送兩人漸行漸遠的背影,慶幸恩霈是個直性子,沒心機的她容易安撫。
  
  「抽得這麼嚴重,碰一下也不行?」第一個吃,但是吃到最後的亦齊,將剛才發生所有事情收盡眼底,看著意遠與雅舒的互動,總覺得他們兩個…有秘密。
  「你不懂的,吃吧!」雅舒回身一望,發現亦齊雙手捧著碗,似笑非笑的喝著紫菜湯,其它人早就跟著鏡涵去關心傷者,就剩下他這個愛撿菜尾的大食怪。
  亦齊洋洋得意地炫耀道:「我不懂?我小時候是護理室的小跑腿耶!那也算跟醫療有關吧!」哪位同學病到不行,要請家長來帶回的時候,就是”小跑腿”派上用處的時候,他負責問出電話號碼,轉告給該同學的導師,連絡家長辦理請假事誼。
  「你只是跑得快而已吧…」雅舒無奈地翻翻白眼,不好當面給亦齊難堪…這還真的跟醫療一點關系也沒有。
  亦齊放下吃得乾淨的空碗:「對啊!我同時也是田徑隊的,嘿嘿嘿~」他站直身子,默默地收拾著桌上的其它餐具。
  「我來就好…」雅舒盤算著她吃飽後,要替意遠送一份早點過去,恩霈人雖然好,可是沒點細膩心思,竟然讓意遠空著肚子去歇息。
  亦齊爽朗地露齒一笑:「感謝妳,我也去看看新來的吧!」嘴巴上是這麼說,但心裡琢磨著另一件事,雅舒跟意遠堅不吐實,意遠還連恩霈也隱瞞,這大大地勾起他的好奇心。
  在意遠的全力搶救之下,岳磊已無性命危險。
  不過他身上傷口的數量太多,需要好好靜養上一段時日,暫時還無法隨心所欲的走動,只能躺在休息中心的簡易組合床上,由其它人送餐、送藥過來。
  這些日子以來,有傷在身的岳磊,都是睡睡醒醒的,難得恢復意識,就是心神不寧地找尋鏡涵,急欲察看她是否安全無虞。
  受到眾人善待的鏡涵,拒絕輪值照顧的建議,堅持自已看護哥哥,因為岳磊沒親眼看見她,是無法安心養病的。
  每當岳磊清醒過來,鏡涵會伺候他吃一些流質食物,再讓他乖乖吞下藥丸,自然會陷入昏睡,而鏡涵便靜靜地待在旁邊守候、照料。
  意遠定時一日數回來巡視,替岳磊更換傷口的敷料,意遠對鏡涵仔細解釋過了,因為傷口發炎的關系,所以岳磊需要持續使用藥物治療,副作用是嗜睡、疲勞。
  病人本來就需要多多休息,吩咐鏡涵別太擔心煩惱,傷口已經確實在長新肉,也沒有感染其它的病菌,只要岳磊安心靜養配合用藥,假以時日,肯定可以康復痊癒。
  「自已也要注意身體哦!別連你也累倒了」雅舒替他們送來點心,對著鏡涵安慰幾句,多看了岳磊幾眼後,舉步悄聲離去。
  鏡涵盯著雅舒遠去的背影,覺得她真是舉止婉約嫻雅,氣質出眾脫俗,說起話來輕輕柔柔的,實在不明白為何那隻大黑狗會聽從她。
  鏡涵家裡養過大型狗,飼主要是沒點威嚴感,肯定被當成狗奴,一世翻不了身。
 
  「小鏡仔,你可別愛上她哦!嘿嘿~雖然她漂亮又溫柔!」一聽見這句話,鏡涵就知道是那名笑容滿面的痞子出現了,當初便是他出手搭救岳磊與自已,鏡涵對他印象還不壞,比起其它人多一份親近感。
  亦齊穿著天空藍休閒衫與米色及膝短褲出現,臉上掛著壞壞的痞笑,他碰巧與雅舒擦肩而過,目睹內心若有所思的鏡涵,痴痴望著漸行漸遠的雅舒。
  「嗯…」鏡涵不加以反駁,為避免大家看穿她的偽裝,她始終不敢多話,住在這裡,不比以前躲在百貨的日子,這裡的人太親近,鏡涵怕自已一不小心,露出馬腳。
  亦齊放下手裡的西洋棋組在桌面,自顧自地擺設起來:「她有未婚夫的…抱歉戳破你的少男幻想啦!」從他們來的隔日開始,亦齊每天都會來陪伴鏡涵,兩人下下棋、打打撲克牌。
  沒人要求亦齊這麼做,鏡涵單純認為他閒得發慌,所以找她這個落單的人,聊天解悶。
  「嗯…」鏡涵略略壓低嗓子,點頭答腔。
  「來吧!西洋棋,會嗎?不會的話,我教你!」坐定的亦齊興奮地搓搓手,大有與鏡涵廝殺一番的打算。
  「會…」鏡涵瞟一眼坐在對面的亦齊,持續採取寡言對策,兩人坐在桌邊下棋聊天,不過大部份是亦齊滔滔不絕的講,她默默地聽。
  「你一定覺得很奇怪吧?為什麼這裡的人,都這麼真誠和善…」亦齊看著棋面,手裡抓著一只黑色士兵棋子,漂亮的指尖輕搓著棋身,流露著難得的正經八百。
  鏡涵沒有回話,只是微微駝背,眼神呆滯地盯著棋面,時不時探手抓抓自已的金色髮尾,她的頭髮長了許多,黑色的部分,已有十幾公分。
  「我們很幸運,被困在物資充足的地方;並不像你,為了生存下去,必須要卯足全勁去拼,你排除萬難來到這裡,希望你可以放下過去,與大家融洽的相處合作,未來的路…還很長呢!」亦齊一臉正經,不痞也不笑,放下士兵在棋格裡,等待鏡涵出手回應。
  鏡涵思索著亦齊說的話,但她並不認為這群好人,知道他們曾幹過的勾當之後,不會對他們另眼相待,她內心千頭萬緒,手指輕輕推動著棋子。
  兩人無言對奕了幾回,亦齊打破寂靜的氣氛:「你下棋的方式很衝哦~」亦齊觀察了一會兒,放下他的棋子在格裡,琢磨著鏡涵的行事風格,應當不是近日來所表現的被動怯弱,甚至還自我封閉。
  亦齊在想,他們以前的生活,可能是鏡涵始終不敢輕信他人的主因。
  
  「有的時候,事情的演變,真的會如你心裡的預設那般哦…人啊!想法很重要」亦齊平時就是一副痞到有剩的欠扁模樣,總是嘻皮笑臉的,其實他深藏著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往。
  「嗯?」鏡涵不解,抬望眼看著嘴角微微扯動的亦齊,這麼仔細一瞧,發現亦齊淡褐色的眼眸,閃爍著晶瑩剔透的光芒,好似漂亮的玻璃珠,襯托著他白皙的皮膚。
  亦齊侃侃而談著過往:「我啊~從小到大,靠著這副長相,不曉得睡過多少女孩子,從來不覺得這有啥不對,我總認為是她們自已要貼上來的,後果自負!」因為他模樣出眾俊俏,就主動獻身的女孩,沒有一百也有五十。
  「念大學時,認識了一個很特別的女孩,夠嗆辣的…呵~赤手空拳的也敢跟我打架呢!」
  兩人的交集始於一場無恥的賭注,自詡少女殺手的亦齊,誇口能在三天之內,把那位眾所皆知的小辣椒弄上床,抱持著這種心態去搭訕的亦齊,一開口淨說些曖昧的下流話,當場惹惱了直來直往的她。
  「被揍得鼻青臉腫的我,跑去申請加入自由搏擊社,才發現她是團裡的資深前輩呢!」被女孩們捧上了天的亦齊,從沒讓女孩打趴過,被當眾狠狠修理一頓的他,怎麼也嚥不下這口氣。
  ”這是冤家路窄嗎?”他還記得那個女孩在社團場地巧遇他時,所說的第一句話。
  亦齊盯著她挺直腰桿,杏眼圓瞪的脆快模樣,活了二十幾個年頭,初次有心動的感覺。
  他煞費苦心追求那位女孩,真心允諾疼愛她一生:「人長得好看又無恥,就是有好處啊!」
  「經過幾個月的拼命追求,她總算接受了死纏爛打的我,呵呵~」過程雖然諸多辛酸兼顏面掃地,但此刻的他回想起來,是非常甜蜜而無可取代的記憶。
  亦齊不客氣地挖苦自已:「要是讓她知道我曾經像章魚一樣,同時可以劈八腿,她肯定會當場把我劈成八段,哈哈~」他用力地拍著膝頭大笑,眼裡卻沒有一絲愉悅。
  曾經驕矜自滿的他,把送上門的女孩,當成是打發時間的消耗品,用久了就是該換新,玩具嘛!同時能玩幾個,亦齊並不在乎,反正舊的不見了,新的會自動遞補。
  「每天我都提心吊膽的過活,真的愛上一個人後,才明白那些女孩,被我傷得這麼重,懂得自已是那麼隨意地踐踏別人的真心…」曾經他不懂,所以不受煎熬,當他明白以後,根本沒有立場與跟別人計較什麼。
  亦齊倒抽一口氣,語重心長道:「罪孽深重的我,始終逃不過天理的制裁…」
  鏡涵挑挑眉:「被甩了?」這種下半身很淫蕩的花貨,如果讓她遇上了,說不定會先狂K一頓,再把受害者們都叫來,大家圍著一起毒打,算是為民除害。
  亦齊盯著棋盤上的空白格,面無表情:「她死了…」
  「啊?!」好端端的怎麼會死了?鏡涵不解。
  亦齊放下手中的棋子,平淡地敘述:「她讓被我玩弄過的女生們,私底下約出來談,把我做過的下流勾當,一口氣全掀了!」愛得濃烈的兩人,不管在校園裡還是大街上,毫不避諱地狂放閃光,不難看出來他們成了一對。
  大家不肯相信亦齊轉性了,推測他只是貪圖新鮮,所以成日跟小辣椒黏在一起,私底下都等著看笑話,等她發現亦齊是慣性劈腿後,會有多傷心難過,男生們甚至還開了賭盤,下注到底幾天後,亦齊會被抓姦在床。
  亦齊說著人家轉述而來的經過:「她是性子很直爽的人,當場跟那些女孩叫罵起來,一群人在街邊拉拉扯扯的,也不曉得是誰出的手,用力推了她一把…」當時的他,趴在課桌上睡夢正甜,因為晚上偷跑去打工,想存錢帶女友去墾丁玩。
  被引起好奇心的鏡涵,輕哼了一聲:「嗯?」她假想著一群女孩爭風吃醋的場面,肯定非常難看,她原本也沒啥女性朋友,同學們都認定她是女同志,就怕太靠近她,會變成她的”女朋友”。
  
  亦齊佯裝鎮定無恙,接著把故事說完:「路過的汽車,輾到跌倒在地的她,當場死亡了…」他白皙頸子上的喉結,輕輕滑動了一下,如果讓亦齊事先知情,不可能讓她單獨赴約。
  「啊?!」鏡涵瞪大了眼,不敢置信,這算謀殺還是情殺呀?瘋狂的女人實在太可怕。
  「三、四個女孩全都嚇壞了,哭哭啼啼的不知所云,附近的人也沒仔細看,到底是誰推了那一把,終究沒個人為這案子負上刑責,最後便不了了之…」
  苦痛難當的亦齊,沉重地跪在靈堂前認錯,心如刀割的他,低頭逕自紅了眼眶,讓她爸爸又踢又打的,最後連香也沒上成,就被攆出去。
  「學校方面也鬧得風風雨雨的…」人人都責怪亦齊是玩弄感情的慣犯,都是因為他花名在外,才會造成當時那種局面,所有人全把矛頭指向他,言語攻擊、冷眼相向、排擠孤立,卻忘了…他也是受害者之一。
  在這場致命意外裡,所有牽扯在其中的人,都失去了些什麼,沒有人贏。
  「嗯…」錯縱複雜的感情糾纏一起,好似就會發生憾事呢!沒談過戀愛的鏡涵,引以為誡。
  一切都是亦齊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現世報啊!希望這輩子可以還得完…」
  亦齊無所謂地抓抓手臂,當時讓輿論逼到快崩潰的他,在那一刻終於明白,他根本沒有朋友,可以談心傾訴的那種,根本不存在。
  當年,沒有人站在亦齊的身邊,出言挺他或是給予無聲的支持,誰都不相信他會真心愛人。
  曾經,養尊處優的他只懂得掠取好處,老想著坐享其成的佔人便宜,連一個知心朋友也無法擁有,那些吃喝玩樂的伙伴,全因害怕人言可畏,早早與他劃清界線。
  孤身一人走進校園,眾人無情的鄙視排擠,故意說給他聽的冷言冷語,四面楚歌的亦齊,天天飽受折磨與打擊,只差一學期就畢業的他,再也支撐不下去。
  最後,只能成日窩在家裡,藉以逃避現實,被學校勒退…遲早的事。
  
  「跟她交往的日子裡,我每天、每天就是在想”千萬別讓她知道這些事,不然肯定會被甩!”」愈是心虛苟且,亦齊就愈是疼愛她,下意識地想將犯過的錯誤,在她的身上通通償還,投入的感情之深,連他自已也意想不到。
  亦齊再次無聲的嘆息:「最後卻落得這種最差勁的方式,讓她知道我的花心爛帳…」
  「我把自已關在家裡,不停的怨恨懊惱,如果當初,我好好地跟那些女孩說清楚,而不是選擇置之不理,也許今天,她還活著…」再多的自責也喚不回心愛的人,就連父親想帶亦齊出國換換心情,也因兵役的關系,不得成行。
  亦齊依舊滿心懊悔,撇撇嘴角:「千金難買早知道…說得真是好!」
  亦齊雙手杵著自已下巴,一臉的沮喪失意:「唉~早知道我就自已講一講,讓她打我一頓,也好過這樣…」
  亦齊推測著當時的情況,小辣椒那麼愛他,肯定有替他說話辯白,引發那場各執一詞的紛爭,接著演變成肢體衝突,然後…悔不當初的亦齊,真是一步錯,步步錯啊!
  「打一頓而已,死不了人的嘛~多打幾次,打到氣消為止也可以啊!」虧欠於人的亦齊,午夜夢迴淚醒時,總怨自已太過自私,成天擔心他會被拋棄,才同時害慘那麼多的女孩。
  
  「大學畢不了業,就去當兵啦!當兵好耶!會讓人活跳跳哦!」亦齊在軍中遇見的人,成為他生命中的轉捩點,是他改變了亦齊形同行屍走肉的日子。
  剛入伍的亦齊跟死魚沒兩樣,人家叫他做啥就做啥,被佔便宜也不反抗:「在基地結識一位志願役的學長,他很早就出社會打拼,小孩都三歲了!」
  「富有正義感的他,看不慣別人欺負我,所以特別照顧我,他很好相處又熱情,教會我許多人生的道理…」那位南部出身的學長,要為今日亦齊的台客味,負上全部責任,亦齊跟著他廝混一年,行事風格愈來愈台。
  「你愈那樣設想,事情愈會這樣發生…」亦齊玩弄著手裡的棋子,眼睛盯著黑白隔格,腦海裡追憶著不堪的往事。
  亦齊語調淡然卻悔恨無限:「那些無法逃避的往事,就像洪水猛獸一樣,朝我步步逼近,如果我有種一點,夠膽量去一一面對、去處理,那就好了…」往事似塵埃,輕輕隨風而逝,卻在他的心裡,留下無法抹滅的傷疤。
  「嗯…」鏡涵撇撇嘴角,她明白亦齊說出這段往昔的用意,也懂得亦齊的真實性格,並非他表現出來的那種輕浮隨便。
  亦齊說著耐人尋味的話,奉勸眼前的年輕人,珍惜當下:「做過的事情,那就做過了,無法挽回,但未來是在前面的,別把路想死了…會無處可去的!」這句話,是那位有正義感的學長,對他諄諄教誨的,亦齊從來不敢忘記。
  
  鏡涵聰明伶俐,悟性也高:「就算做過很可怕的事?」就算不被接納,至少請不要傷害他們,紙是包不住火的,天底下哪有拆不穿的謊。
  亦齊迎上鏡涵探詢的目光,坦然回應:「比起做過的事,我更好奇背後的原因」
  鏡涵直截說出,她所幹過最可怕的事:「殺人?」
  兩人一來一往地下著西洋棋,亦齊臉上的表情,波瀾不驚:「為什麼呢?」
  「他想吃我最好的朋友…」驚慌不已的鏡涵,只是想嚇跑他,無心致人於死地,當時的她,還不太會控制自已的異能。
  「你後悔嗎?」就像亦齊所說的,他一點也不好奇細節,也很體貼的不加以追問過程。
  「嗯…」可惜時光無法倒流,那人當場被鏡涵殺了,鏡涵哭了好幾天,卻什麼也無法挽回。
  人生是由不斷的犯錯與悔恨堆積而成的,亦齊深深體悟這個道理:「很好,那代表你記住這件事,也不想再做了…不是嗎?」
  「check!」鏡涵的棋子已經靠近亦齊的本陣,即將直逼底線。
  「哇靠~我太認真喇賽了!不行,我看一下走勢…」亦齊忽然變臉,回復平時的痞子樣,一派輕鬆地與鏡涵對奕廝殺。
  「checkmate !」鏡涵有點懷疑亦齊故意放水,哪有每盤都贏的這麼簡單。
  亦齊收拾著棋子,語帶不甘:「哇咧~看在我老人家一把年紀了,都不能讓讓我嗎?」
  鏡涵啞然失笑:「哈…」跟著幫忙將棋子一一擺設整齊。
  「剛才是我故意讓你的啦!我們再來!」亦齊對著鏡涵露出欠扁的痞笑,彷彿方才訴說的傷痛往事,是路邊經過的鬼來上身。
  若有所思的鏡涵,手裡抓起一只棋子,吶吶地問道:「沒再遇到喜歡的?」
  「有,但她過的很幸福,我不想害人家不幸!呵呵~」他腦海裡迅速閃過一個窈窕身影,只可惜那抹身影的背後,總有一個比他更合適的男人,溫柔地守護著她。
  亦齊明白,欣賞一個女孩,不一定要擁有她,才算是喜愛。
  不曉得為什麼,鏡涵突然覺得那個女生很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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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霈清醒時,已經躺在”她的房間”了,意遠就著一盞微弱的暈黃燈光,握著恩霈的手,守在她身邊不曾離去:「我叫什麼名字呀?」意遠坐在折疊椅上,微微傾身靠近床畔,明亮眼眸裡滿是關懷。   「向意遠啊…」恩霈眨眨略為乾澀的眼睛,不明白大叔是想搞笑,還是怕她睡到失憶。   「妳呢?」意遠鬆了一口氣
      「妳應該感覺得出來,他們會變成一對吧!別去介入人家,妳沒勝算的」君鴻對矮自已一個頭的雨瑩直言提醒,相處如此融洽密切的意遠與恩霈,有著旁人無法取代的契合,就算不是情侶,總有一天會是!更何況他們已經同睡一床了。   雨瑩聽君鴻這麼貶低自已,怎麼也無法給他好臉色看:「跟你什麼關系呀?!」
      「玉媽,排這樣可以嗎?」穿著小熊圍裙的雨瑩,將架面的蘿蔔一一排列整齊,這種枯燥乏味的工作,三天兩頭的就要來一回,但是為了保存寶貴食糧,小媳婦般認命的雨瑩,不敢吱聲全部配合。   一名年約五十的和善婦人,身著紅色圍裙,在另一側的架邊,手腳俐落地幹活:「好好…行行!OK!OK!」
      恩霈忙碌了三個多小時,找到少量的餅乾、糖果,幾瓶鋁箔包裝的飲料,一些調味品等級的食料。   她凝視桌面寥寥無幾的物資,雙手叉腰盤算著:「不太夠呀…連一天也撐不到的!」也許她應該趁著時間還早,去其它辦公室搜刮看看,在她想出辦法離開這棟大樓前,得先確認自已的生存必需品。  
      早上六點多,清冷街道還沒忙碌熱鬧前,恩霈已經騎著自行車,滿身大汗地在路上奔馳。   一身勁裝的她乾淨俐落,黑色運動鞋一雙,深藍色長褲一件,搭配不怕髒的咖啡色純棉T恤,感謝全球暖化現象,雖然已經是12月的時節,但她只罩著件黑色連帽外套便足夠禦寒。  
    在一日看似寧靜且平常的早晨,一道鋪天蓋日的強光來侵,改變了這世界上,所有人的命運。世界已不再如我們所熟悉的模樣,是該就此放棄接受,還是在異變吞沒人性之前,不停的逃走?保留著最後一絲人性,能掙扎到什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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