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踐30歲前「失去一切的夢想」

在一個飄雨濕冷的夜晚，他獨自坐在路邊麵攤，吃著乾麵，夾了一口沾鹹醬油的豆乾入嘴，嚼著嚼著，低下了頭，不禁想通埋藏心中一個秘密：「30歲以前，我就在追求失去一切啊！」

怎麼可能主動追求「失去一切」呢？

「我以前不認為，可能也在否定這種自我催眠的講法，才藉口：『媽的咧，社會就不要你這種懶惰蟲啊，你還有態度啊！你就是被解聘啦，人家不要你這種不積極進取，缺乏競爭意識的員工，你...你沒出息！你就是個窩囊廢！』叫我滾蛋那天，他還脅嚇命我明早前打包收拾東西，再不准進公司一步。」

他，指的是你主管？

「是總經理在辦公室當著主管面羞辱我的，後來，我自然也不肯屈膝求助了，實際上不到一個禮拜，我便抽出床底下好久前購買的一頂帳篷，騎著騎好多年的機車，去環島旅行了。當時覺得也好，贏來滿滿的假期，愛去哪裡就去哪裡。」

遮雨蓬一直在撲打灑豆般的聲響，尼龍布滑落的雨水，像在相與悲憤他內心的自白，沾溼了他的外衣，飛濺在桌腳地面。我好奇，為什麼不趕緊找下一份工作呢？但我沒有問出口，看著他低頭模樣，彷彿正在夢境中描繪一幅幅乏人關注的場景。

他迷濛著眼神，逕自夾一口麵，倏地往嘴裡吸送。

什麼時候的事了？

「喔，已經好幾年前的事情了。」他抬起眼，豁然笑笑「也沒什麼啦，還不是活著好好的到現在，我已經在這個城市住七年，30出頭了啊....」

所以現在做什麼呢？才接問，我就感懊悔，何苦窮追別人的人生呢，人在有意願的情況，自然會透露生命軌跡，面對親友已是信任，何況我只是個陌生人，意外同桌，聽聞他的台北奮鬥史。他看起來已揮掃心中的陰霾，也或許，強笑歡顏休讓他人窺見脆弱，忙喊店家再送上一盤小菜。

「你要不要喝酒？我請你。」

我說，給我請吧，能不能告訴我：你是如何體悟出「追求放棄一切的夢想」的？這個提問也許能振奮心情，一開始，也是這句話令人著迷，才肯披起夜雨姑妄聽之，我納悶新時代的青年腦子在想什麼。

我將送上的金牌啤酒撬開瓶蓋，框啦墜在桌面，倒兩個酒杯時，聽他說：

「啊，不好意思，我要去送餐了。」就急忙起身，發動路邊的UBER EAT送貨機車，一邊戴上安全帽，一邊回頭，跟我說：

「也沒什麼啦！是在網路上聽到的一句話而已，我也不懂，我要先去送餐了，再見。」

桌面傾注的兩杯啤酒，不知為什麼，好像留給破碎的影子喝飲，我只好躲入一灘灘積水，待雨停過後，乾冷的空氣捲入小巷，也許有機會再與這位略帶鬍渣的青年人相逢續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