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命：把「買一間房」當作工作一輩子的價值標準

S毫不掩飾唾棄這種想法，他相信，任何人最終的依歸不在房子、車子、名聲、社會地位，而在「以游無窮」，一種面對宇宙太虛身為人最理想的境界。

「這會要你命的！」我說。

「掉入世俗的陷阱，才真要你命。」S吸口煙，繼續說：「你以為我在寫作文，對吧。講些逃避現實的觀點，好讓自己窮得心安理得，證據是，沒有像你天天有班可上，有假可放，有吃到飽的餐廳可預定，有存款裡的錢可安排下一趟旅遊，這一整年受疫情影響，你跟大家有苦同嘆，媽的哩，悶壞了，國內旅遊補助取消了，連帶就不屑出門，害我們花錢解困的政府被業者們叮嚀，不要停啊，趕快再發振興卷啊！」S挑眉，用嘲諷的口吻下了一個結論：「你以為我這種邊緣人，才講得出這種不痛不養的論調，對吧！」

那不然是對你走，兩手空空上大街以游無窮嗎？社會的現象，重來不是這樣嘛。更何況，買一間房，看在別人眼裡就是這麼的重要，啊不然工作要幹嘛用的。我聳聳肩，覺得蓬頭垢面的S「你知道你在我眼裡是個什麼貨色就好。」

「也不是啦，」我擠點善意的微笑，「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想法啊，現在工作難找，買房子，本來就沒那麼容易。慢慢來，不要心急。」

「別傻了，我說你啊......」

「我怎樣？」

「你不是受到我的影響，還跟我打聽買哪一款帳篷好用？打算跟我一樣以天地為家，逍遙流浪去嗎？」

「喔，這件事啊，也沒有啦，現在不是大家都在買帳篷，也不說誰影響誰，更不會有人出發點來自---『以游無窮』。」想不到，我能記住這句鳥話。眼前的S抽起最後一口煙，將菸頭彈向路邊的水溝。

「帳篷不是房子，如果是的話，以我財力應該可以買十幾頂不是問題.......」

「那你就可以炒房價了，是嗎？」S笑說：「你還可以請我當帳篷社區的管理員，替你挨家挨戶收管理費，你坐享被動收入，人生圓滿完勝......」

頓時間，S收起了玩笑，臉色刷下來，「當初蓋那麼多房子就是被心懷這種貪念的人，破壞了市容、生態，以及你我本該享有的美好人生。我在對抗的就是這種東西，所以我要度化你，別被在職場工作一輩子，等於有能力買一間房，這種價值觀污染了心靈淨土，要超脫普遍性的思維，是很不容易的，並且就算你做到像我一樣『以游無窮』，也改善不了現象，你就設立了抗拒門檻，說，我在逃避現實。繼續朝著眾人的腳步往人生價值邁進，先有這個，再有那個，一點一滴建立起私有財產，其中包括妻小，你的人脈，都被劃圈為你鞏固的勢力範圍，車子和房子是最起碼的個人配備了。說到底，這不是膽怯和自私嗎？比起只有翅膀的鳥還不如。」

「想把人生的遊戲玩下去，就必當如此。這些你都知道，你不過放棄不玩了，提早GAME OVER，為什麼還來跟我們這種身陷在名利場的俗人，推銷你那套處世之道呢？如果你真的想管理我的帳篷社區，讓我認真考慮幾天，給你安排一個職稱好了。」

S沒有再說話，在我眼中留下一抹輕蔑的冷笑，揹起他的行囊揚長遠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