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來的路上兩人根據情報推敲,最後決定駐紮在森林中心的湖邊。
他們埋伏了一個晚上,只感覺到有個個頭較大的生物靠近,並沒有其他活物,所以判斷那生物就是傳言裡能夠生撕人身、啖人血的巨獸,不過就算他們開了屏蔽網蓋掉一人的存在,牠還是沒有靠過來的意思,看來是個謹慎狡猾的傢伙。
「……您需要安撫嗎?」伊弗薩坐在木頭擬態椅上,盯著一晚上沒睡的人主動提出協助,他昨天試圖說服哨兵兩人一塊熬夜,但被對方雖然嘻笑卻強硬的態度趕進帳篷睡,喔,而且還動用了很大隻的精神體,擁有漂亮黑色毛皮的動物瞬間撲了過來,緊緊摟著自己躺好,不准他離開帳篷半步。
「咦?」伊弗薩頭次遇見這種來勢洶洶的精神體,整個人是慌張得不行也不知該如何應對,等再度回神就已經窩在毛茸茸的懷抱中。
他曾試著動動手腳,卻被黑熊帶著譴責的視線瞅得全身不對勁,心想哨兵精神體大概也維持不久的嚮導乖巧閉上眼睛,覺得應該只要裝裝樣子等個下子就能破解這個局面。
不料因為熊熊太過舒服溫暖,伊弗薩,真的睡著了。
覺得丟臉又抱歉的人才會主動提出安撫,想彌補一下心裡的愧疚。
「好啊。」只是一晚睡眠對桑斯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依舊精神奕奕的人笑著打開了壓縮濃湯遞給嚮導,一邊不忘回應。
「那等等您休息一下,我順便安撫吧。」聽見哨兵答應而覺得總算幫上忙的伊弗薩也笑了,漂亮的眼睛因為那話散落點點光芒,出發以來帶著的疏離感彷彿也消失了點。
來這之前他就問過隊上前輩對桑斯的看法,雖然大家都說那是個好相處的人,但再怎麼好相處,對於沒有交流過的伊弗薩來說就是陌生人,只能帶著禮貌但疏遠的笑容面對,不過就現下的相處來看,桑斯的確就如他們說的那樣。
「別再說您了,感覺我好老啊。」桑斯出聲打斷伊弗薩的神遊,說出介懷了一整路的事情,後者抬臉看了過來後愣楞點頭,達到目的的人瞬間勾起滿意笑容。
等兩人吃完早餐收拾結束,他們踏入帳篷,哨兵在嚮導的堅持下躺得平平,他自己則盤腿坐在一旁,閉上眼睛準備安撫。
桑斯沒一起闔眼,因為他就這樣盯著對方好看的臉蛋盯到出神。
他還以為兩人會因年齡有所隔閡(畢竟差了五歲),沒想到互動起來氣氛和睦,對方也沒有大家族摜出的嬌氣,把自己視為前輩,說一做一,努力配合……
總而言之,現下的一切都是出發前的他未能想像到的局面。
「……休息一下也好吧。」正想進行安撫卻覺得有些奇怪的伊弗薩偷偷睜開一眼,發現某人眼睛依舊瞪得大大在發呆,他想了想決定小聲提醒對方。
「啊,好,抱歉。」桑斯扯開一個笑容以後趕緊閉眼,手還擺到腹上,躺得特別規矩。
沒了壓迫感的伊弗薩吐出口氣,靜下心開始催動精神力碰上屏障,他習慣先引導嗅覺讓哨兵沉浸在放鬆的味道之中,再開始安撫疲累的精神力,所以嚮導快速瀏覽哨兵的淺層記憶,最後選出了花香,接著精神力一挑便開始有氣味在其鼻間擴散,等人進入睡眠,他也踏進桑斯的精神領域。
最先印入眼簾的是一參天大樹,高得伊弗薩即使退開了距離也看不見頂端,只瞅得枝椏恣意展延,高聳入雲。
哨兵的安撫方式不盡相同,因此都需要嚮導經過摸索才能抓住正確方法,如果是未綁定的哨兵最好有固定、熟悉的夥伴,不然一換人就得要重新磨合,幸好現在沒什麼事情,所以伊弗薩不介意慢慢嘗試。
他看了周遭,發現就這棵樹最特別,因此猜測桑斯的精神力源頭應該是它了,不過如果是它──這麼明顯的暗示實在少見,代表這個哨兵要不是對自己的實力十分有把握、要不就是對伊弗薩十分放心。
不敢斷定的他又晃了晃一圈,等他轉身想折回巨樹那處時,竟迎面撞進了一團毛茸茸裡。
「什麼!」驚慌的伊弗薩腳步一點往後退開,結果那東西卻跟了過來還把他抱起。
等他定睛一瞧才發現眼前是隻巨大的黑熊,是昨晚剛見的那隻。
「放我下去啊。」伊弗薩看著把頭擱在自己懷裡不斷拱著的熊,一時忍俊不住,拍了拍那個大腦袋說。
如果這時他那身為第二小隊副隊的表哥人在現場,一定氣得喊出老鷹來啄這隻吃人豆腐的臭熊,但才剛出校園的伊弗薩對哨嚮之間的相處分寸本就不怎麼在意,況且他也喜歡接近動物,所以更無法抵觸那些精神體的碰觸。
「我要工作了,得安撫你的主人。」他低下頭碰上大熊的額,以輕緩的語調說服精神體放開自己,可這熊也不知道是裝傻還是真不懂,只是乖乖等他把話說完,接著迫不及待地伸出舌頭舔了伊弗薩的臉龐。
「哎,別鬧!我的精神體陪你玩好嗎?」嚮導見狀趕緊直起身閃過下一輪的親暱,隨著話音落下,伊弗薩捧起的手裡化現一隻小獸。
黑色大熊雙眼一亮,牠輕手輕腳放下了笑瞇瞇的嚮導,跪坐在草地上與漂亮的雪貂四目相望──說是雪貂但牠的四肢、耳朵及尾巴尖都是咖啡色的,不過就算如此依舊是全身黑嚕嚕的大熊沒見過的漂亮。
伊弗薩看自己的精神體沒有反抗,伸長臂把牠放上黑熊攤開的掌,結果才剛觸上皮毛,那隻雪貂瞬間竄到頭頂,還趾氣高昂地踩上大個兒的腦袋,一臉囂張的晃著尾巴。
傻黑熊就算被人爬上頭上依舊開懷,再加上精神圖景正好是森林,於是伊弗薩十分放心讓兩獸自個兒玩耍,他自己則再度折回巨木前,抬手摸上樹皮,送入屬於嚮導的精神力,不過馬上注意到那股似乎像丟進海裡的石子,只是撲通一聲沒其他反饋。
一般來說造成這般情況的原因有兩種,一是這棵樹不是哨兵精神力的源頭,二是精神力十分充裕,不需再多安撫,但第二種大部分出現在已綁定響導的人身上,可以上都是教科書的內容……還沒接觸類似哨兵的伊弗薩不會直接定論,疑惑的他動作未變,決定加大輸送力度,繼續觀察。
漸漸的,周遭的空氣開始輪轉,以伊弗薩為中心,形成漩渦揚起地上草屑,嚮導還來不及得意自己的猜測,突然啵的一聲打亂了他的心神。
面色一白的伊弗薩聞聲看去,一朵白花飄到面前左右晃盪,久久未掉,他正奇怪地回想周遭哪裡有花時,緊接而來一道白光,刺得嚮導下意識閉上眼睛,等他再度睜眼,各色各樣的鮮花唰的從樹頂潑落,倒得那人全身都是。
「……什麼東西?」嚇得不清的他左看右看,與聽見聲音趕來的一白一黑對上眼,大概是因為發展太過荒唐,伊弗薩噗哧一聲,跌坐在地還笑出淚花。
那兩隻精神體踩過層層花海,停下腳步的黑熊小心謹慎地以鼻碰上坐在草地發顫的人,結果拱了兩下對方還是沒什麼反應,這可讓牠倆急得不行,脾氣比較暴躁的雪貂往前一跳,張一嘴準備咬上發紅的耳朵,伊弗薩卻像料到一般,舉手抱住撲來的小白團。
「什麼啊!搞什麼!這個哨兵也太夢幻了吧!」伊弗薩一邊把自己的精神體抱進懷裡揉,一邊搓上黑熊毛茸茸的身體接著大喊出聲。
他也安撫過隊上其他哨兵,但這麼繽紛的精神力反饋可是第一次見啊!伊弗薩心想安撫順利完成可以稍稍放鬆,同時也懷著讓哨兵多少休息一下的貼心,開心地和兩個精神體滾在一塊玩耍。
不過那歡樂時光並沒有維持太久,黑熊動作猛地一頓,隨即跑離嚮導身旁,往上一跳消失不見,在伊弗薩意會過來前就先被強行甩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