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義過自己的呼吸:吸是將他人物的精氣剝奪;呼是將建構之人物予之毀壞。 世界創造了他,調教成了怪物的模樣,在他痛苦時,世界偷偷告訴他關於愛的美妙,並讓他心甘情願撿起愛的贗品,從此以後他被這份幻想折磨,因為他知道自己總在受苦,被信仰的神拋棄,他不但沒有途徑靠近愛,他的周圍只有恨意灌溉之荊棘。」
在深海之底,他在那荒蕪之地行走著,他看見死寂,在他的內裏和能見的視野。他認為,沒有一個東西屬於純粹,這裡的寂寥無聲,他感到裡面有著蠢蠢欲動的狂躁、殺戮的氣息。他看不見任何屬於自己的光芒,他會像深海動物般散著光嗎?他並不考慮尋找自己的答案,或許他的道德使他認為身上即使存在著光,也只是誘惑生物經過,供他殺戮而已,他的光芒並不會引起「愛」的發生,他亦不認為他的道德能歸類為對世間的愛,世界以嚴厲的聲音告訴他:「你不被允許誘惑他人。」
他聽說過,當所見之光芒越大,腳下的影子便越大,他幻想那是萬物合一的豐盛,但深海裡什麼都沒有,光都沒了,哪來的影子平衡光芒?他想了想,只有這份孤獨是絕對純粹的吧,唯一的純粹。他知道世界很大,但沒有他的容身之處,因為他的靈魂是失衡的狀態,所以他在深海之底,被無垠的黑暗包圍,與黑色一起擴散和擠壓,這像是他的生存本能所造的監獄。他願望與黑融合,成為虛無,但荊棘仍捆著他的心臟,每個跳動都在尋找一個縫隙,去釋放毀滅的慾望,釋放,還沒能夠到達死亡。無論曾經他如何毀滅那些靠近他的人物,亦波及到了自身,他的靈魂仍繚繞著強大的執念,終究無能毀滅心臟跳動的「存在」。
曾經他渴望愛,愛是絕美的存在,他看過無數以愛包裝的情感,裡面裝的卻是混沌糾結之物,他承接著他們並且深深感受其中的恨,世界好像就是這樣運作的,各處播放著假冒愛的聲音,他很想從這些山寨貨之中找到真實的愛,但事實上,他的內裏並沒有一面可以映照愛的鏡子,吸收不到,反射不出,他明白自己無能乘載世間的慈悲,因為他雖然不懂愛,他熟悉恨,他看過許多人予他的情感,那不是他喜歡且感到舒適的,而那樣的感受沒能隨風和時間消逝,他「無法接受」世界的模樣,亦厭惡自己不能與世界好好相處,慈悲自然是與他沾不上邊。他知道世俗之人無能理解扭曲之人的內裏,所以他放棄向外尋找。「無愛」使他與痛苦日夜為伴,世界的光芒對他而言,只是諷刺他的愛無能,刺眼亦再次傷害了他,世界對他說:「活該,你這個惡人,不能承接我們的意圖就滾吧,你再怎麼報復我們,也得不到你渴望的東西。」
那天,他看見了無邊的海,好像那麼一絲的使他聯想到了愛,他默默的踏進了海浪,「無愛的世界啊,再會了。」他說。大浪將他捲入了海,包圍了他,帶他到了深海之底。他是絕望了嗎?他認為這是在最底層的絕望,可是他不肯定這是絕對的絕望,仍有一絲極為薄弱的意志,他想在黑暗裡面觀看自己的心,是否能鑄出生養愛的容器,因為他「從來沒有不渴望過能看見愛的模樣」。
今天是2021年2月18日,他尚未在內裏找到生成愛的材料,他得到了目前的結論:倘若自身為愛無能,他會看著自己在黑暗消融,與自身的惡意共生,任執念恣意妄為直到成為虛無;倘若他得以在死寂之中藉著心臟的跳動,在殺戮、狂躁的氣息之中找到愛,他會回到世間,他認為不用去找一個容身之處,因為他依舊深深相信,愛能包圍萬物,愛是他的信仰,即使世界曾是那樣嘲笑、唾棄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