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逝第三杯、與不甘共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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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長在單親家庭,我一直知道家裡的經濟並不寬裕,沒辦法過上呼風喚雨的奢華生活,有衣服穿、有地方住,就瀕臨極限了,更何況還有日常伙食費以及我與弟弟的學費。
  母親獨自扶養我們很辛苦,所以必須讓自己懂事──除了煮飯之外的家事我都做、學校的功課一定超標完成、甚至努力讀書,確保自己能拿到獎學金,不讓親戚瞧不起單親的媽媽。
  努力、認真可以改變很多事──也許這是真的,但卻沒有發生在我身上。
  逢迎著客戶、與長官陪笑臉、跟同事掏心掏肺,這一切,都比不過背景強大的社會白癡。
  他可以輕易做到的事情,我卻要努力百倍千倍的追趕──甚至窮盡一生都無法觸及。
  我拚死拚活的完成任務,有了功,卻輕易地被主管一句屁話:「你是老員工了,讓新人表現一下。」就落到了他身上。
  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數十年來的積累、忍讓,到底是為了甚麼?為了稱職的當一塊墊腳石嗎?
....
...
..
  我沒有繼續說下去,作為付款的故事到這裡應該也夠了吧。
  將剩餘的水一飲而盡,彷彿吞下了所有的不甘。
  「好了。」將一白、一黑的飲品推向了我,男子神色平常的看著。
  「你就沒有甚麼想說的嗎?我的故事有這麼糟嗎?」稍微平復了心情,我沒有拿起任何一杯,而是滿臉不可置信的問著
  正常來說,聆聽者會給予反饋的吧?何況是這種"深刻"的大事。
  「沒有。」淡淡地丟了兩個字,男子又將兩杯商品推的離我更近了些──我當然還是沒有拿。
  似乎是看到我不打算罷休的樣子,他只好繼續開口:「我是看顧者,不是聆聽者。只藉由聆聽作為媒介,看顧你們逝去的事物,不會評論、也不想評論。而且,將這些事說出口,對你也是好的吧?把我當成只進不出的垃圾桶吧。」
  這幾個字我都懂,但拼在一起我完全不理解,甚麼看顧?什麼逝去的事物?老娘其實是笨蛋嗎?
  不過最後一句倒是沒說錯,這些不甘的情緒似乎隨著一字一句的話語,消逝了些──至少沒有像進店前這麼陰鬱。
  瞥了一眼對方緊閉的雙唇,確定不會得到進一步解釋的我,最終拿起兩杯飲品,問著:「哪一杯是忘憂?哪一杯是解憂?」
  「白色為忘憂,黑色為解憂。」
  「差別是什麼?」
  「忘憂,會讓你忘記現在煩惱的事情──可能忘記一天、可能忘記一年、也可能忘到你進入墓地的那一天。」
  「解憂,會讓你得到能力去解決你的煩惱──可能一天後就得到、可能一年、也可能到死前才得到。」
  尾音一落,氣氛又回到了寧靜。
  這是天選之人才玩得起的遊戲吧──默默地腹誹道。
  「沒有下藥吧?」我打趣地問,得到了冷漠的帥哥眼神,值!。
  咕嚕!
  味道還不錯,應該說是極好──微甜的水果味,又參雜著淡淡的茶香,在口中緩緩地發酵著,滑順地入了喉,尾韻清香,最後以回甘作結。
  「謝謝你啦!聽一個老女人吐苦水。」心滿意足的飲盡最後一口,身為女人的直覺告訴我該離開了,而且,大概率不會再見面。
  「不會。」依然是不鹹不淡的回應。
  「那我走了。」深深看了最後一眼這俊的無法無天的男子,我最終抓起公事包,踩著高跟鞋迎向了大門。
  ──這次只花了十秒。
  叮鈴!
  緊閉的門扉被拉開,鞋跟與店內地板的接觸宣告結束,短短的幾秒內,店內又只餘一人。
  以及,吧台上的一杯黑色液體。
白駒
白駒
每一個存在,都是故事。 有了故事,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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