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信息素
敞開的大門、遠去的蹤跡，Elsa感覺自己彷彿處在無重力的世界，懸在半空中，載浮載沉，無法安定下來。
巧克力的餘韻不停刺激鼻尖，腔內充滿她的氣息，驟然身體一震，體內蠢蠢欲動，電流胡亂在各個神經穿梭。Elsa無法聽見外界的聲音，世界宛如被一層薄膜杜絕，四周含糊一片，唯一清晰的聲音是自己的心跳，「撲通——撲通——」不斷鼓譟。
她強壓住胸口，盡量最小幅度的呼吸，不能讓任何一個人發到到異狀，尤其是身旁那個男人。
但是事與願違，一切都像是脫韁的野馬，無法控制，讓她不禁覺得大事不妙，背脊漸漸發涼。
我的身體......怎麼可能......為什麼會發生在這時候！
許久未見的異狀喚回曾經的記憶，一股恐懼油然而生，神經繃緊，汗毛戰慄，皮膚上佈滿雞皮疙瘩。
是因為......Anna嗎？
Elsa在心中苦笑，努力撐住逐漸渙散的意識，悄悄伸出袖口裡的東西，一道銀光閃過，掌心裡劇烈的疼痛讓腦袋沉靜一會，不禁暗自鬆了口氣，可是危機還沒渡過，一切都還不能掉以輕心，她必須在這段時間內趕快離開，否則曾經的努力將付諸流水。
鞋底的根偷偷壓在裙襬上，一個拐腳，突然重心不穩，Hans正想扶住時，Elsa的手快一步按住桌邊。
「唔！」Elsa悶痛一聲，傷痕被玻璃碎片加深。
「滴答——滴答——」傷口不斷冒出血珠，沿著手臂滑下，隱沒在地毯中，形成深淺不一的圓點，一條一條的血痕在白嫩的皮膚上特別醒目。
任誰也想不到這場宴會接二連三發生狀況，也不會有人預料到這一齣竟然是南方夫人設下的局。
「Nokk，快帶夫人去醫院。」Hans看了一眼傷勢，立即吩咐一旁的侍衛。
「是的，老爺。」一名高挑的Beta男子回覆，攙扶著Elsa的身體緩緩離開現場。
Hans看著兩人漸遠的身影，往旁邊稍了個眼色，一個身材壯碩、穿著嬉皮的男子點頭意會，壓低帽緣，悄悄地尾隨在他們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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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須阻止這場鬧劇。』
『對妳來說這只是鬧劇？』
『嗯。』
Anna覺得頭腦好昏、好難受，剛剛的對話重複上演，一而再再而三，冷冽的聲音在大腦裡徘徊無數次，刺的心千瘡百孔，好累、好冷，無助的令人想哭。
但是，那女人臉上的表情......那灰暗的眼神......那無處安放的小手......紛紛向她訴說著她的不忍心。
在Anna的視角中，看到的是一個在求助的女人，一個希望自己原諒的女人，也是一個快哭出來的女人。
這些女人都是她的姐姐，Elsa。
十年過了，人事已非，但有些事依舊沒變，例如她的小習慣，言不由衷時眼神總會黯然一些，不願意看著自己，雙手不停交扣、搓揉，十足像個做壞事的小孩。
還記得某年的愚人節，在Anna百般要求下，Elsa點頭答應了一件事。
對妹妹說謊。
看著前面發光的眼神與興致勃勃的人，名叫期盼的壓力沉在肩膀上，Elsa絞盡腦汁，最後只脫口說出一句話：『Anna......我討厭妳......』
水靈的眼眸閃爍、張望，不停觀察對方的表情，任誰都看得出這是謊言，不過這位始作俑者萬萬沒想到的是......雖然知道是謊言，但也不希望從她姐姐口中聽到「討厭」二字，心裡突然不太舒服。
『Elsa討厭我？』Anna嘴唇微翹，輕問道。
接下來不該是愚人節快樂嗎？？
感覺......Anna當真了？
現在是要繼續還是暫停！？
事情沒有照原本的計畫行走，Elsa冒著冷汗，哭笑不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Anna覺得這短短幾分鐘度日如年，比等待巧克力餅乾出爐久多了，她不知道這麼簡單的問題為何需要時間思考，更不知道姐姐腦中錯綜複雜的思路，不斷天人交戰，只看到一個沉默不語的人，心裡感覺越來越難過，全然忘了這是愚人節笑話，也忘了這一切是因她而起。
難不成......她曾經討厭過我嗎？
『Anna！』
略大的音量讓Anna一臉矇樣，抬起頭時，臉被重重揉捏了好幾下。
『唔？』她不明白姐姐的意思。
『不準胡思亂想。』
『才沒有呢！』Anna鬧著彆扭，不願意承認。
『嘴都快跟香腸一樣了，別想騙我。』稚嫩的臉蛋令人愛不釋手，Elsa瘋狂地玩了好一陣子。
『為什麼會知道？』
『因為我是妳姐姐，一輩子都別想逃出我的法眼。』Elsa一臉得意。
Anna並未回話，只是「哼」了一聲，抓住作怪的手，覺得姐姐真討厭，一句安慰都不肯說，還擅自把別人的臉當成麵糰在揉。
『Anna......』Elsa又呼喚一聲。
『嗯？』Anna漫不經心的答應，連抬個一眼都不要，十分吝嗇，內心持續在輪迴姐姐真討厭的思緒中。
『I love you.』
Anna睜大眼睛，腦筋一時轉不過來，不確定剛剛聽到了什麼。
『啊？我剛剛沒聽到，再說一次！』
『不行。』
『拜託嘛——！』Anna苦苦哀求。
Elsa無奈的微笑，彎下頭，嘴唇貼在Anna的耳邊，輕輕地又說了一次，這次Anna一字不漏聽得一清二楚。
『I love you, too.』Anna大聲回應，緊緊抱住Elsa。
『不過愚人節了？』Elsa挑眉問道。
『欸——剛剛是愚人節的話嗎？不行、不行，那我不要過愚人節了！』
Anna邊回憶邊在帝國內遊蕩，忽然一陣香氣撲鼻而來，她循著味道來到一片浩大的花園，裡面百花齊放、五彩繽紛，說是收納了全世界的品種也不誇張，暗暗的視野裡有一束光線特別明顯，撩動她的好奇心。
向前一探，發現是一朵灰藍色的花，發出曖曖的冷光，在這片平凡的花園中顯得與眾不同，看見它就讓她想起她的姐姐，總是這麼特別、引人注目。
Anna伸手觸碰一下，卻被莖上的刺刮了一痕。
「噢嗚！這花怎麼跟她一模一樣，渾身都是刺，明明小時候這麼可愛的......」Anna忍不住碎念一句，看著手指上的傷痕，微微皺了一點眉。
空氣中瀰漫著甜甜的花香味，在花園中聞到這種味道自然是一件在正常不過的事，但是隨著四周的氣味越來越濃厚，感覺有點......太異常濃厚了？
不對！這香味好像Omega的信息素！？
Anna查覺不對勁，猛然回頭一看，發現有個淺金髮女子站在不遠處，那張臉依稀有點印象，像是剛剛被Zack非禮的Omega？
不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什麼時候站在我身後的？為什麼我一點察覺都沒有？
而且，她身上的味道也太重了吧！
Anna下意識摀鼻，往後退了一步，警覺的盯著她。
「妳不該待在這裡，也不該這麼靠近一個Alpha。」Anna立刻下達逐客令，冷漠又無情，像在對公司的下屬說話。
女子嚇得身體縮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說道：「......因為是我害妳受傷的，所以——」
「沒事，這都只是小傷而已，Alpha間的吵架總是很殘暴，別擔心。」雖然在商業裡總是互相廝殺，充滿暴戾之氣，但Anna看見一個不斷瑟瑟發抖的人，不免心軟了，語氣跟表情都不再剛硬。
為了不讓她再擔心，她舉起手臂在她面前晃來晃去，逞強的結果下沒想到傷口又裂開來，結痂的地方慢慢溢出血液，儘管一身黑的打扮讓傷口看起來並不明顯，但女子還是注意到了。
她看見Anna臉上微恙，眉頭更加鎖死，於是想向前查探傷勢，卻發現自己每靠近一步，前面的人就倒退一步。
疑惑地又踩了一步，Anna依然又退後一步，於是她們一來一往，形成一個極怪異的畫面，至今為止都是Alpha逼迫Omega，從未是Alpha被Omega節節逼退。
Anna不怕Omega，只是單純不喜歡他們的訊息素，雖然她十分相信自己的自制力與控制力，但還是要多加小心，因為Omega對Alpha影響等同於Alpha對Omega的影響，稍有不注意將會無法收拾。
外界的評論其時她一直都知道，也瞭解這社會覺得Alpha沒玩過幾個Omega是十分詭異的事情，更不用說是一個正直青壯的Alpha？
她不屑那些七嘴八舌，一心堅守著一件事，希望自己的第一、唯一都是姐姐，就算......Elsa被標記了，她一樣會堅守下去，直到她回到自己身邊為止，假設她的人生沒有了Elsa，就跟沒有水的魚一樣，無法生存。
雖然忠貞的觀念在開放的時代特別古板、好笑，可是一想到要碰到非姐姐的人，Anna就覺得一陣毛骨悚然。
如果有人問這十年是如何熬過，她不知道該回覆什麼答案，因為這些年都是在失望、期盼、等待中渡過，只好用忙碌麻痺自己，來忘記那些壞情緒。
看著Anna的行為，女子更確信Anna跟一般Alpha不同，不會對Omega無禮，因此她才敢無所畏懼，在Anna退到不能再退時，一把奮力抓住Anna的手。
「喂！放開我！」Anna不顧傷口，想甩開那隻手，但是無論她怎麼使力，那隻手依舊牢牢銬在她手上。
「別動！妳的傷口又裂開來了！」女子抓住手臂，慢慢地把袖口拉開，一道延長的傷口暴露在空氣中。
「就跟妳說別管了，只是一點小傷而已。」Anna氣急敗壞的說道。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不聽話的Omega？
獨自外出就算了，還大剌剌在發情期時，這麼靠近一個Alpha，究竟是自己太沒Alpha樣？還是這女人不知死活，不怕被襲擊？
「小傷？都傷成這樣了，還是小傷？」自己的好意被人當作垃圾，換作是任何人都不會開心，女子不顧身分的差異，一怒之下，用力朝受傷處按下。
「噢！妳這女人......」Anna痛到臉變成鐵青色，越來越覺得這女人天生就是作死，早知道剛剛就在一旁看好戲，省得自己滿手都是傷。
「安靜點，一個傷患還這麼不安分。」女子直接忽略掉沉著一張臉的人，撕開裙襬的一角，小心翼翼把布料一圈一圈纏在Anna的傷口上，整個輕柔到不可思議，一點都看不出是剛才那隻母老虎。
爭吵聲沒再響起，直到包紮完前誰也沒開口說一句話，在外人眼中這畫面十分寧靜又祥和。
Elsa被Nokk攙扶著，一路上她知道Nokk十分著急，也知道身體很快就撐不住了，頸後的腺體開始飄逸出淡淡的桔梗花味與濃烈的酒香，除此之外還發出劇烈的疼痛，宛如被人用刀刨肉一般，每一下都讓她冷汗直流。
「再撐一會，我們快到了！」Nokk感受到側邊的重量越來越重，停下腳步，彎下身，示意讓Elsa趴上去。
「謝謝。」Elsa攤在厚實的背上，圈住Nokk的脖子，努力讓自己不要掉下去。
他們不想引人注意，選擇從後花園進入再從後門離開，沒想到卻意外撞見了這一幕。
濃烈的Omega味道吸引了Elsa的注意，抬起厚重的眼皮，狹隘的視野、模糊的畫面，她不確定是不是幻覺，但好像看見了Anna......？以及......看見了一個女生倒在她懷裡？
怎麼可能......一定是我看錯了。
Elsa搖搖頭，打消可笑的念頭，再次閉上眼睛，不到短短幾秒鐘後，意識逐漸離她遠去，世界被黑暗壟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