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

2021/05/10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那是片彩色的天空。
「妳的夢想會吃人。」珍對我說，說完隨即露出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
「怎麼說？看看這朵花。」我右手拄著拐杖，左手拿著一朵小花把玩，一朵橘色花瓣的小花。
腳步聲越來越大聲…
「莉莉，快逃…」
————
我在不知何月何日的清晨醒來，頭痛欲裂。放在頭上的手，這時才察覺到，頭髮已經長長到及腰的程度了。
「天啊，我不是才剛剪完頭髮嗎？還有剛剛那個…是夢吧？」
此時餘光出現了一個人影，有種熟悉感…對了！是珍！我們打從五歲時就認識彼此。她在滿十歲那年失去雙親，開始自立自強的生活，有時我很欣賞她認真的做事態度。
「珍，是妳嗎？」開口後我才發現自己的口有多麼乾。
「喔！妳醒啦！要不要吃點螢光魚？剛才烤的。」珍冷靜地問我，冷靜到我還以為自己回到了獵人訓練初期(在這裡，每個人都有接受獵人訓練的義務)，回家後媽媽叫我去洗手吃晚餐。
一定是我想多了，一切都很正常。
我們倆坐在一個小沙洲上，前方有條紫藍色的瀑布，筆直地從亮橘色的雲層中傾洩而出。太陽現在移到了東方。這裡的太陽是金色的，陽光照到地面也不會使溫度上升，地面反射的永遠只有金色的亮片。我們眼前分別有兩座高山，西邊那座是青綠色，東邊的則是藍綠色。
「西邊那座山裡肯定住著綠矮人。珍，妳想不想去探險？」我帶著興奮的語調問道。
「說到探險，我倒覺得東邊那座山比較有趣。」珍閉著雙眼，用一種最舒服的姿勢仰躺在地上。
很明顯地，她是在應付我，那種隨便的態度，我看多了。
「哼，妳每次都這樣，我現在就自己去那座山看看。」我假裝起身要整理背包。
「莉莉，妳確定妳承擔得了後果嗎？」她微微張開眼睛，瞄著我。
「我不是很確定妳在說什麼，可是活著不就是這樣嗎，趁還能活動自如的時候，做妳想做的事情。」我聳了聳肩，繼續剛才的動作。
「好吧，一隻貓不會學到教訓除非牠掉進洞裡。」她說。
「所以呢？要跟我一起去嗎？」事到如今，我心底的探險魂再次被珍的話語激發。
「不了，記得幫我跟綠矮人問聲好。」她手一揮，輕輕轉過身去。
————
我打破了原先的打算(曬一整天亮片浴)，正隻身前往西邊的高山。途中看到很多以前不曾看過的動植物，還有其中一種鳥會發出“更衣更衣更衣”的聲音，但外型並不顯眼。
突然間，前方的草叢動了幾下，我嚇到停在原地，連氣都不敢吸。
過了大概一分鐘，附近都沒有動靜了，我便強迫自己撞著膽子往前走幾步。出於好奇，我非常小心地撥開剛才晃動的草叢，頭盡可能往裡伸，可是卻被眼前的生物震驚到無法動彈。
只見一個綠色的屁股朝向著我，那個背影非常像某一種東西，沒錯—綠矮人！此時他正在摘採某種植物，還邊搖著屁股邊哼歌，腳旁放著一根像是少女漫畫會畫的魔法棒。突然間，我竟不知該如何反應，只在心裡默默祈禱他不要放屁。「這真是太驚人了！我上山還不到半小時，就遇見傳說中的綠矮人。」但當我回過神來，剛才的屁股卻變成了一整張臉。
「欸欸啊！」他嚇得我魂飛魄散，立馬把頭埋進草叢裡。
「哈嘍～妳是來找我的嗎？」他說話帶著一種奇特的口音，語氣聽起來不具威脅性。
接著綠矮人把頭探到我面前，我急忙避開視線，把頭伸出來後，才故作鎮定地說：「你就是綠矮人嗎？」
他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他的笑聲持續了近兩分鐘，終於冷靜一點說道：「什麼綠矮人！我們是阿克族！沒想到外界都是這樣叫我們的，我應該感到羞恥嗎…哈哈。」
「所以你們族人都是…嗯…綠色的嘍？」我趁機從上到下掃射他一遍，沒想到“綠矮人”還真的挺矮的嘛~
「Bingo！對了，所以妳來到這裡的目的是…？」他瞇起眼睛，小心地試探觀察我，態度變得比剛開始還謹慎了些。
「妳叫什麼名字？」他問。
我考慮了一下要告訴他我的真名還是編一個假的。
「莉莉。」最後我說。
「喔，我知道妳。」他像是重新見到了一位老朋友，眼神中的警戒這時已消失無蹤。正當我努力想釐清現在的狀況，右手的袖子卻突然被他拉過去，只見這隻有點滑稽的綠矮人拉著我的袖子，穿過濃密的叢林，把我帶到懸崖邊，從這裡往下望去，可以看見我和珍剛剛躺的那個小沙洲。接著他揮舞著一直隨身攜帶的魔法棒，口中唸唸有詞，一隻全黑的大鳥便從上空快速俯衝而下，他從大鳥的嘴裡取下一張信紙，一切的動作都是那麼地順暢自然。
「喏，這是給妳的。」他將手中的信紙交給我。
帶著疑惑的心情，我慢慢打開信紙，這張看似再普通不過的白色信紙。
(以下是這封信裡面全部的內容)
我的摯友—莉莉：
我知道當妳在看這封信時，離我們分別的時間已經不久了！相信妳此時一定感到萬分疑惑吧！對不起，我不得不做出這樣的選擇，因為看著妳有夢卻不能追，這種力不從心的樣子，實在太痛苦了。小時候的妳，在跟我玩耍時發生意外，造成腿部癱瘓，由於受到重大打擊，導致妳在之後常常出現失憶的現象。下面我大致寫了一下最近發生的事，或許妳會回想起來。前幾天我們家發生一場劫難，阿克族人來我家討債(我的祖先曾經和阿克族借過錢，但遲遲沒有還，在我的雙親走後，債務落到我頭上)，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可是那天我遠遠地看見他們手上帶著武器。「要死我一個人死，莉莉是無辜的」，當時的我內心這樣想著，於是就叫妳趕快逃，想當然爾，一個拄著拐杖的人是能跑得多快?我採取了看似最沒用的方法—投降。他們把我抓走，抓到部族的領地，威脅我如果再不還錢，就要把我身邊全部的財產都拿走。還好在這時我想到一位朋友，也是唯一一位不會為了金錢跟我計較的矮人，他叫迪馬，是一位魔法師。那天晚上，我到他的住處，請他幫我完成那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一個願望(綠矮人魔法師可以幫助人一生完成一個願望，但願望達成後，便要依規定升天)，而那個願望就是讓妳的雙腳完全復原，重回最初那能跑能跳的模樣。此刻我的願望已經達成，是時候該走了。不要想念我，答應我之後會好好過日子，好嗎？去交交其他朋友，把我忘了吧！也不要替我感到難過，畢竟這是我自己想要的，到了天上國度，說不定就不會被債務纏身，搞不好還能當個富豪呢～最後我想說：謝謝妳一直以來的陪伴，真的很感謝。愛妳的珍上
————
我抬起頭，那是片彩色的天空。藍紫色的瀑布流得又急又無情。太陽灑下的亮片想要吞掉整座山林上所有的生機。孤伶伶的沙洲是被大地遺忘的孩子。
我的淚水像是積了好幾年等著在此時完全爆發，想用雙手去抹，但直到兩手全濕了才發現沒用。手上的紙被我揉到辯不清原本的字。
粉紅色，是珍最喜歡的顏色。她盤旋於空中，身上穿著那件夢寐以求的洋裝，上升再上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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