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傳(六十四)無聲戰役

當花艷紅離開書房之後，檮杌天穹隨手將書房設了結界，他隨意優閒的坐在椅子上端起一杯松針柏葉茶，看著茶杯邊緣裊裊升起的水氣，對眼前的虛空，說了句：「別躲了，出來吧，疫厲。」

「你知道我在？」一陣黑霧自檮杌的腳底竄出，慢慢聚集成一個稀薄的人形，老實不客氣地坐進了桌前的木椅。

「我不但知道你在，而且我幫你問了你想知道的事：那個壞了你大事的紅頭髮狐狸小子，來自何方？」檮杌接著說：「你也聽到了，他是人類，不是九尾狐。」

「所以，你要我去人間，不要回頭找荒原神獸的麻煩？」無形啞聲開口說。

「只是建議而已。」檮杌啜了一口紅茶，慢慢放下杯子，盯著眼前的黑霧人形說：「我研究室裡的學生們不是省油的燈，就算他們一時半會兒發現不了你，總會覺察出不對勁；你也別想入侵他們、他們的法力比你想的強大多了。喔，對了，我還有個學生是祝融一族，還是勸你早點離開、別跟他們正面相向的好。」

原先面無表情的無形，聽到「祝融一族」的時候，忍不住身形四散成一團，晃了一晃，才又凝成人的輪廓。祝融的天賦是「天火」，比靈焰還高上一級，對疫厲而言，那就是天生的剋星。

「好、我走，而且保證不動你的徒弟們！」無形正想散去，檮杌的結界卻還不肯撤，他走不了。

「我幫你逃出了合議會，雖然不是故意的，但怎麼說都是救你一命，你就這樣拍拍屁股就走了？」檮杌嘴角帶著微笑，眼光卻是冷厲。

「要不然呢？你再把我抓回去？跟大家說，你是不小心才把我帶出來的？」無形一臉無所謂的賴皮樣，他打賭，檮杌天穹丟不起這個臉。

「抓起來很簡單，只要我叫祝融明月進來，一把天火燒了就是，又何必再讓合議會知道？」檮杌看著他整齊乾淨的手指甲，想著要不要再用銼刀修一修。

「你要什麼？」一聽到天火，無形的臉垮了下來，只能低頭。

「我的商業集團裡，有一間小藥廠，因為沒有自己的專利藥劑，所以獲利有限，目前還需要集團幫忙填補虧損……」檮杌天穹的嗓音悠悠響起，無形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說：「我既不懂製藥、更不懂賺錢……」還沒講完呢，話音就被檮杌天穹截斷：「我只要你把入侵荒原神獸、和散播到人間的病菌、病毒或蟲子，都提供樣本給我，就可以了。」

「可是，我們的各種病菌和蟲子一直不停在變異……」

「那就一直提供樣本過來。」

「有的時候連我都無法掌控……」

「當你無法掌控的時候，也就是你失去利用價值了；失去利用價值、就可以進焚化爐了。」檮杌天穹陰森森的說。

「我、我要考慮考慮。」

「我的耐心有限，給你考慮十秒鐘吧！十、九、八、七……」檮杌天穹的倒數讀秒有如機器般精準。

「好了、好了，我答應。」無形閉上眼睛、身形向內縮小了兩號，直接宣布投降。

最後，兩「人」完成了天雷誓：無形必須在議力入侵荒原或人間之前六個月，先把「病原樣本」送到檮杌天穹指定的地方；而檮杌天穹的回報，就是讓疫厲在荒原大學中傳播___當然不能讓荒原大學的學生們恐慌，只能悄悄的讓他們捎帶一些病原回家。

所以，一個星期之後，許多荒原大學的學生覺得四肢無力、請病假回家，剛好讓疫厲的徒子徒孫們得以遷徙散播。

另一方面，檮杌在人間的商業集團，正在傾全力研製某些特異病菌的解藥、甚至開始量產。所有量產出來的藥物、都堆在租來的倉庫中不動如山，私心裡覺得大老闆太過任性的高級主管，在半年後才發現，原來大老闆才真正料事如神，不是一般人可以捉摸得到；此為後話。

同一段時間，青龍王忙著在荒原追查疫厲蹤跡，後來雖然查出疫厲躲在合議會神獸議員們的鞋底、偷渡出去；但是面對無辜且無知覺模樣的神獸議員們，他也不好多加責備___最重要的是，責備了也無法挽回，倒不如讓神獸議員們心生愧疚，以後有其他需要行使決選權的事，比較好商量。

就在荒原擂台戰結束後十天，獬豸坤急匆匆的發了一段訊息、給正在新加坡總裁辦公室裡的檮杌天穹：「經查證、紅髮青年曾經隨青龍王搭乘宇宙飛艇，從天界降落大戈壁邊界。」

就在檮杌天穹盯著這段訊息思索的時候，又一條訊息追著冒出來：「飛艇降落時間 ，九十五天前。」

九十五天……三個月前……檮杌天穹聯想到他被拘留在天界龍殿堂的事，一下子情緒失控，失手捏碎了手機螢幕；他的手機閃爍了一陣、亮出許多幾何條紋和七彩光點之後，悄無聲息地暗了下去。

默默深呼吸、慢慢將鐵青的獸臉恢復為白皙的人類五官之後，檮杌伸出爪子，拎起辦公桌前的內線電話，壓低了聲音：「郝秘書，我的手機摔壞了，你盡快幫我再弄一支手機；不要最新款、只要跟原來的一樣就好。」

當郝秘書從中古市場、好不容易買到了那型號已經停產的手機，送進總裁辦公室的時候，檮杌天穹已經恢復原樣，冷靜又嚴肅的把已經變形的手機交給他，只淡淡的說：「想辦法備份、盡量救回所有資料。」

看著有點兒像歪掉的軟糖的手機，郝秘書心裡訝異著：「這、這、這手機，是摔到還是被卡車輾過啊？」

就在郝祕書拿著變形的手機、試圖退出裡面晶片卡的時候，檮杌天穹在辦公室裡急躁的踱著步，心裡來來回回就是獬豸坤傳來的那則訊息。

「人類、法師、有靈力、從天界過來的、跟青龍極走在一起……難道，他是從龍殿堂裡出來的？龍殿堂裡，怎麼會冒出人類來？可能與和氏璧有關嗎？檮杌先祖可以從異寶裡進去、難道不能有人類從異寶裡出來？」想到這裡，檮杌天穹興奮起來，他要親自跟這個紅髮青年談一談！

三十分鐘之後，總裁的私人飛機從機場起飛，直接飛往距離「荒原大飯店」最近的城鎮：極北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