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傳(一百)完結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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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兩「人」巡完石祭壇、準備回去睡覺的時候,身後半空中突然出現一顆火球,那光亮腥紅刺眼、卻沒有任何溫度、更沒有聲音;若不是低頭走路的貔貅七六先發現自己的影子不對勁,根本不知道身後來了個「火球」。
「四六,快看!那是什麼?」貔貅七六激動地轉身、拉住貔貅四六的胳臂,一手指著迎面而來的無聲火球、驚慌的大叫。
「等一下!」只見貔貅四六不慌不忙地從內衣口袋裡,掏出一隻手機,直接錄影。
「哇靠!好傢伙,原來你的手機還有電?怎麼不告訴我?」貔貅七六炸毛了,要知道,得了手機成癮症的,不管是人、還是神獸,沒了手機、都一樣焦慮。
「我勸你最好別再說話,我現在在『錄、影』。」貔貅四六冷冷的回話。
貔貅七六在貔貅四六身後用兩手比了個不雅手勢,憤憤發洩著怒氣,但好歹閉上了嘴。他知道,這段錄影要上繳老闆,說不定可以依此獲得額外的獎金。
抬頭看看那個明亮無聲的火球,輕輕降落在石祭壇上,接著,火球慢慢擴大,最後形成了一個三公尺高的七彩圓洞,從洞外看去,裡面像是一道長廊。
發光的長廊裡,遠遠走近一個身影,那是個身穿陌生紋飾長袍的清俊男人。雖然他身在光亮中,理應看不到暗黑砂地上的兩貔貅,但他就是知道,有人在暗處錄影;他微微一笑,面對錄影鏡頭的方向,用口型說著荒原語:「我回來了。」
接著,他只是看了那錄影鏡頭一眼,手機突然自動關機、停止運作。
躲在暗處的兩貔貅嚇一大跳,驚嚇地伏在地上不敢亂動,假裝自己是塊大石頭。就在兩貔貅低頭看著地面的時候,眼前的光亮倏然隱去,雖然月光依然籠罩著,但是突然的強光消失,讓眼前只剩視覺反差的一片黑,就在兩貔貅眼睛回復視力的十息之間,石祭壇上已經恢復一片空曠了。
三個時辰之後,貔貅四六、貔貅七六和那隻手機,都在荒原竹林的小茅屋裡。
手機躺在竹桌上,正在播放那一片紅光的錄影畫面,最後畫面定格在那高瘦的人影身上,那是檮杌天穹,他在跟青龍王說:「我回來了。」
青龍王看了兩遍錄影,那句「哇靠」也忠實地冒出了兩次,貔貅七六羞赧得低頭看著自己腳尖,早知道,他就不開口了。
「不知道青龍王、您還有什麼要問的嗎?」貔貅四六恭謹的說道。
「嗯,我都知道了,不必問。你們兩位辛苦了,讓小青帶你們去領賞金吧!」青龍王把手機推向貔貅四六,靠回了竹椅深處,淡淡的說。
檮杌天穹的鳥巢研究室裡,所有物品表面都蒙上一層淡淡的霧氣,說是灰塵嗎?它卻是晶瑩透亮的,說是露水嗎?它卻一點也不潮溼;那是各種法力沉澱下來的塵霧。
當法力在屋子裡施展、衝撞、迴旋之後,各種細碎的感應波、失去了推動它的靈力,便會沉澱下來,形成類似破碎蜘蛛網的透明粉塵。這個感應波沉澱的過程,需要完全靜止超過三個月,才有可能逐漸附著在物體表面。
檮杌研究室,已經封閉了將近一百五十天。
當研究室的大門從外面開啟時,猶如密封的罐頭驟然打開,先是一股細微的氣旋捲進來、吹動最表從的塵霧;再來,當大門完全開啟、打開足可容納一人進入的寬度時,一股冷風隨之進入,徹底攪動起屋子裡的粉塵、破碎蛛網和微微高於室外的溫度。
進門的,是花艷紅。
自從五個月前、大夥兒在哈爾濱市郊的療養別墅解散之後,所有神獸各自忙著打理自己的事務,就沒有弟子再見到他們的師父___檮杌教授,他們各自也都鮮少聯繫。這一回,花艷紅為了替化妝品公司備料、準備再出一批「天火」,必須聯繫祝融明月,才回到檮杌研究室來。
當她打開研究室的大門、迎面捲來一股法力沉澱後的味道,她知道:這間研究室裡一直都沒人光顧。
就在她翻找著檔案櫃、想找到祝融明月在天界的聯絡地址時,一個低醇的男低音從背後響起:「妳在找什麼?需要幫忙嗎?」
「哇!」的一聲,花艷紅嚇得跳起來,她的後面有人?什麼時候進來的?為什麼自己的靈力一無感知呢?
猛回頭,她看見一個身著奇異紋飾長袍的男子、面目白皙清俊,正對著她微笑;那不是師父嗎?但是,他的招牌亞麻西裝呢?
「師父!您回來了!」花艷紅驚喜的上前擁抱住那高大偉岸身驅,三息之後,猛然發覺自己的失態,又紅著臉跳開,結結巴巴的說道:「師父、好久不見……我……我太高興了。」
「看到妳,我也很高興,真的是『好久』不見。」檮杌天穹伸手順了順花艷紅的長髮,拉起她的手,說道:「艷紅,妳知道嗎?經過了那段異世的歷練,我覺得,我應該遵從本心、面對自己的感情。」
「甚麼?什麼意思?」花艷紅愣在當場,纖柔白皙的手指仍被握在檮杌的掌中,這突如其來的轉變,讓她一下子無所適從。
「我的意思是:我喜歡妳。」檮杌天穹以紳士的禮節,捧起花艷紅的柔荑,放在唇邊輕輕一吻,用深邃而純粹的眼神看著她,接著說道:「妳是不是也喜歡我?」
「師父……我……」
「如果妳也喜歡我,就叫我的名字;別再叫『師父』了。」
「呃,天……天穹,我喜歡你,偷偷喜歡你很久了。」花艷紅的聲音愈說愈小聲,最後那聲音不比蚊子的哼哼大聲,偏偏靈力充沛的檮杌天穹依然聽得一清二楚。
「艷紅,謝謝妳、謝謝妳也喜歡我!」檮杌天穹一把拉近花艷紅,將她的玲瓏身軀整個包覆在懷抱中。
兩「人」身軀合在一處,緊緊相擁,周圍莫名捲起一圈旋風,那旋風柔柔的、香香的、暖暖的,有春天花開的味道。
兩人不知過了多久,在身周的花香味逐漸散去之後,花艷紅輕輕推開檮杌天穹,說道:「師…天穹,你真的去了『仙境』嗎?」她看看檮杌天穹身上奇怪紋飾的服裝,繼續開口道:「發生了什麼事?促使你……」願意和我表白。接下來的話,花艷紅不好意思說出口,但是,這一點也不減損她的好奇心。
「嗯,說來話長。」檮杌天穹放開了花艷紅,看看她剛剛翻找到一半的檔案櫃,說道:「我先去換回『這個世界』的衣裝,妳繼續找尋剛剛翻找的東西,等我適應了這個地球的靈力,再跟妳說。」
一刻鐘後,花艷紅終於找到了那張同意收錄祝融明月、當交換學生的簽名文件,上面清楚的烙下檮杌天穹與祝融明月的簽名、當然也列出了天界和荒原大學的地址。
依著這地址,花艷紅發了一封信件,用古老的靈鴿寄送出去。天界悠長,不習慣用「手機通訊軟體」或「電子郵件」這些人類的科技玩意兒;祝融明月雖然也有手機,但就是一直都不接訊息,所以讓花艷紅傷透腦筋。接著,她就坐在研究室裡舒適的沙發椅上發呆。回想剛剛的一切,太不真實了,她伸出自己的右手,反覆看著,似乎還能感覺到手指上、檮杌天穹柔軟而冰冷的唇印……就像手指上被套了一枚鑽戒一般。
就在她楞神的當兒,檮杌天穹從內室裡出來,他已經用地球荒原上的水好好沖洗一遍、讓全身沐浴在水的靈力中,然後才穿回他的標準服裝:白色三件式亞曼尼西裝、手工訂製款皮鞋。
花艷紅看著檮杌天穹,這個當了她十年的師父、被她放在心裡偷偷喜歡了十年的神獸;突然發覺,他有些什麼東西、變得不一樣了。
一樣幻化的人形、一樣的裝扮、一樣的步伐動作,但是,他的眼神不再那麼嚴肅凌厲,雖然看來仍然能洞悉一切,卻多了幾分溫柔。
「我要說的,會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檮杌天穹坐下來、緊靠著花艷紅,拉起她的手、十指交扣。
「那麼,你『接掌荒原』的願望呢?」花艷紅熟知他的野心、他的夢想,檮杌天穹原先就是計劃著去『仙境』求取奇遇,回來競逐荒原之主的位置。只是,他的夢想中,並沒有她的位置。
「經過了異世的歷練,我發覺:接掌荒原又如何?為了荒原錯失自己的摯愛?埋葬自己的感情?神獸的生命很長,也許,多年以後我會再為了權力而投入心力;但是現在,我只想承認自己的感情!」檮杌天穹澄澈的眸光望進花艷紅靈魂深處,他一字一句緩慢而堅定地說道。
荒原上,颳起一陣溫柔的春風,深山老林中間,荒原大學鳥巢型的研究室裡,有一座山也似的黑色神獸、懷中緊抱一隻毛光水滑、紅豔豔的九尾狐狸。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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