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靈事務所Ⅰ｜斬情｜第五章

外頭的天剛亮，無情一起床就看到徐清在外面和兩個不曾見過面的陌生人說話，根據爸爸所說，身後發出白光的，便是天界來的神明，發著黑光的是冥界來的神明，如果沒有發出光芒，就是待在人界的鬼。

這兩位雖然發著光，但卻比爸爸們的還要微弱很多，是如果不仔細看還發現不了的程度。

月老爺爺說，會派人過來保護自己，應該就是這兩位了吧，看起來兇神惡煞的，真的也是神明嗎？

無情其實很不明白，為什麼所有人都要保護她，她覺得自己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孩子，又不會有人會特地來傷害她，她不懂為甚麼爸爸們要花大錢把自己送到補習班、寒假到了又要送到廟裡，現在還要找人來時刻盯著自己。

她很想要出去玩，她很好奇爸爸們在外面的工作都是什麼，她也想跟去看看，但是爸爸們每次都說危險、說不行，但她在事務所都有在偷看啊，雖然她看的布是很懂，但是一點危險都沒有，就算是有點兇的冥府客人，也都是乖乖的排隊，乖乖的坐著啊，這幾年下來，從來不曾有人在事務所裡面鬧事，她也很願意跟著些客人聊天交朋友。

不曾跟爸爸們說的是，她還和他們偷學了一些法術，現在她點火都不用打火機的，只是從來沒在外人面前做過而已。

爸爸看起來就要出門了，她揹上昨天晚上偷偷準備的背包，她打破了她存了很久的小豬撲滿，準備偷偷跟大爸爸一起出發。

眼看徐清交代完事情，正要回頭，無情知道徐清這是要跟她道別了，她馬上衝回房間躺回床上，把背包藏在棉被裡面，徐清一打開門，無情正好揉揉眼睛，像是被吵醒的樣子坐了起來。

「爸爸？」

徐清坐在床沿，露出一個抱歉的微笑，因為他也知道最近陪伴無情的時間太少了，他的女兒一直很乖，如果叫她做什麼，她絕對不會說不，但也因為這樣讓他有點擔心，他的修行不高，沒辦法讀人心，只能看情種讀人們的情緒，他知道最近無情的情種閃著藍色的光芒，而這些光芒在看著他們三個的時候最為明顯，人類的情緒很複雜，有時候表現出來的並不是心裡真正所感受到的，但他看出了無情的真心，她最近總覺得難過，這點也讓徐清很不好受，「唐唐，爸爸要出門了，外面的兩個哥哥姐姐是這幾天在家裡照顧你的人，你現在要來打招呼嗎？」

無情搖搖頭，越想越難過，她也不知道自己竟然哽咽：「爸爸，我也想跟你一起去……」

徐清現在的心，像是有無形的針在刺，他多想和無情說自己可以留下來，但另一方面，又想到昨晚師父的警告，無情本就是該死的人，卻因為緋靈而留在人間，一旦失去了月老殿的庇護，很快就會被帶去冥府，消除記憶、斬除情絲，投胎到其他地方去，成為一個陌生人。

說什麼他也捨不得。

「乖，我會盡快回來。」徐清緊緊的抱著無情，彷彿這樣就能夠彌補什麼，而這時的無情卻露出鬼靈精怪的微笑，悄悄地把一個符貼在徐清的背上，符咒在貼到徐清的背上就消失了，就在這時候，在無情背包的角落，有個東西也亮了起來。

那是有個好心的客人送他的尋物符，有子符和母符兩符為一組，本來是用來江子符貼在東西上面，這樣連接的母符就能夠指引方向讓人找到東西。

徐清做夢也沒有想到無情會對他下符，所以也沒有多加防備，這不他正穿上西裝外套，提著公事包就頭也不回離開事務所。

無情確認完自己包包裡的母符出現了方向箭頭，才揹著背包走了出房門。因為事務所有爸爸的眼線，所以無情決定繞個方向走。事務所的正門，其實是這棟房子的後門，這棟房子真正的正門平時是不能走的，由一把大鎖緊緊鎖著，但他早就在爸爸們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拿到了正門的鑰匙。

無情來到了這個從沒進來過的房間，這裡沒有擺放任何家具，也沒有雜物，神奇的是連灰塵也沒有，三面白牆全都白的發亮，大門是另一整面，分成左右兩個小門和中間一個大門，三道門全都是紅色的鐵門，無情好像在哪裡看過這樣的門。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日照的關係，無情可以看出有白白亮亮的光從門縫透了進來，而這也是這個房間唯一的光源。這個房間沒有電燈。

無情不禁有些害怕，這是她第一次離家出走，也是第一次違背爸爸說的話，她拿著鑰匙的手有些顫抖，好不容易用鑰匙打開了鎖，但這扇門她卻怎麼樣也推不開，該不會這扇門是用拉的？她又拉了拉，還是沒有反應，她轉頭試了試左邊的小門，也打不開，右邊的小門還是打不開！

怎麼會這樣！這邊的門的都被封死了嗎？如果是這樣為什麼還會有鑰匙呢？無情看了看手裡的鑰匙，滿臉嫌棄。該不會這是假鑰匙吧？無情正坐在門前，一籌莫展，她都已經來到這裡了，說什麼也不能摸摸鼻子回房間去，她隱隱約約的聽到裡面有人在叫她名字，她更著急了，決定再試最後一次。

就當無情再對這些門推推拉拉的時候，門終於動了，無情露出了微笑，也許是她剛剛不知道什麼時候碰到了機關，也或許是因為這個反應時門需要反應的時間有點久。

管他的，現在開開了就行。

無情揹起包包，露出了笑容，後面找她的人越來越靠近，她一刻都不能再多留了，她邁開腳步，從大門跑了出去，卻硬生生地撲倒一個迎面走來的人。

「妳……怎麼在這？」莫蓮滿臉莫名其妙地看著眼前的小女孩，這是她看了十年的女兒，卻不知道怎麼會在這裡碰見她，他明明剛回天界交完任務正要回事務所，從南天門出來，傳送只是一瞬間而已，卻被硬生生撞回南天門。

但現在可不是讓他驚訝的時候，他趕緊站了起來，在沒有任何人發現的時候抱起無情就往外衝，回到事務所。

「沒事吧？有哪裡受傷嗎？」莫蓮看著眼前傻愣愣的無情，擔心他身上周圍有沒有喀著碰著，一般凡人是沒辦法進天門的，如果擅闖南天門，觸犯天條，天兵天將的大刀一拍，可是會魂飛魄散的。

「爸爸，我的眼睛好痛……」

無情「哇」的一聲，狠狠的哭了出來，手裡還握著鑰匙，緊緊的抱著莫蓮。這三秒鐘他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麼，突然打開的大門，耀眼的強光照得他眼睛都睜不開，現在回到了事務所，她只能流眼淚，痛得流眼淚。

莫蓮抱著孩子，衝回到事務所，翻箱倒櫃終於找到醫療箱，拿出一顆白色的藥丸餵進無情嘴裡，無情的眼睛這才張了開來，她看見莫蓮鬆了一口氣，隨即又皺起眉頭，非常生氣的樣子。

即便是站在兩側的工讀生，也感受到寒冷的低氣壓。

瞪了無情好一會兒，莫蓮才憤憤說了三個字：「唐無情。」

無情現在知道害怕了，只要連名帶姓就是令人害怕的時候。

莫蓮確認無情沒有其他外傷，馬上抱起無情回房，「罰禁足。」

莫蓮到了無情房間，正要把人放在床上，卻發現某人僅僅的黏著自己，怎麼樣也扯不開來。

無情倔強的小手，用力到發白，緊緊拽著莫蓮得衣角不願意放手，說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她帶著哭腔的說：「我不要禁足……」

看到這麼可愛的小女孩，楚楚委屈，莫蓮哪裡還有一點怒火，他嘆了一口氣，單手抱著孩子，另一手改成安撫。

看莫蓮沒再生氣了，無情才娓娓地說著內心的想法：「最近你們都不在家，慕容爸爸去天上了，你出差了，現在連大爸爸也要出去，你們是我得爸爸耶，應該是你們要照顧我才對啊，一下叫廟公伯伯照顧我，一下又叫兩個陌生的哥哥姐姐照顧我，我不想要別人顧，我想要你們顧………」

莫蓮不太會安慰孩子，他們最近都忙著工作，不知不覺中忽略了無情的感受，他也覺得十分內疚。

無情一直背著包包，她是要去哪裡嗎？他不想要無情離開，也沒辦法想像沒有無情的日子。雖然一開始會收養無情只是好意，但是漸漸得無情已經滲入到他的生活裡了，即便是自己時常在外奔波，每次他都會記得要帶禮物給無情，因為他喜歡看無情甜甜的笑著，甚至會說出「爸爸不用太辛苦，我沒有禮物也沒關係」這種話。

莫蓮輕輕地把無情放了下來，這次她沒有掙扎，拿著她的背包，放在無情面前。

莫蓮努力問得輕描淡寫：「想去哪裡？」

無情用手抹掉臉上的淚水，努力振作起來回答：「我原本要去找大爸爸，然後要他帶我去找慕容爸爸，然後在一起去找你，我想要我們全家都在一起……」

原來不是真的要離開，莫蓮在心裡笑了出來，他發現幸福好像很簡單，喜怒只因一人。

莫蓮摸摸無情的頭，笑著說：「你追不上。」

無情難得看到莫蓮的微笑，也跟著笑了出來，和紅紅的眼睛有些不搭，她拿出背包裡的尋物符，遞給了莫蓮。

莫蓮滿臉的驚訝，連忙問：「你怎麼會有這個？」

這是無情第一次聽到語速這麼快的莫蓮，他訕訕的回，有些不太好意思：「上次一個客人阿姨給我的。」

「有其他東西嗎？」莫蓮拿著尋物符盯著無情詢問，這孩子真是讓人不省心。

「沒、沒有了。」

看著無情心虛的樣子，莫蓮馬上開了天眼，掃描四周，終於在角落裡發現了一個小抽屜，被一張初階的隱藏符給封印著。無情沒有預料到這個隱藏符竟然對莫蓮沒用，她「啊」的一聲，符咒已被莫蓮摧毀。

「小聰明。」莫蓮拉開抽屜，上面滿滿都是初階的符咒，還有一些儲物的小袋子，裡面到是沒有什麼東西，貌似是新的，上頭的布料還很亮。危險倒是不危險，但是為了孩子好，一點點可能造成傷害的東西都不能留著。

莫蓮想了想，回過神來就用儲物帶把所的東西都丟了進去，放進衣服裡，還故意在無情面前拍拍自己胸前的小口袋：「沒收。」

「爸爸，這些我收集很久耶，爸爸！可不可以留給我十張？十張就好，拜託！」

「不能商量。」莫蓮一手抱起無情，另一手拿著無情的小背包，他剛剛檢查過了，裡面只有一些無情的衣服，沒有其他東西。看來這孩子真的很想要出去逛逛，想著從小到大，也沒帶過無情出去玩，既然無情想要出去，那就帶他出去看看，他們已經有實力可以保護無情，沒理由把一個孩子一直關著。

直到莫蓮把無情抱出事務所，無情才驚訝的問：「爸爸我們去哪裡？」

莫蓮走到路口之後，讓無情背上自己的背包，單手招了公車之後說：「如果找到大師兄，慕容應該也在那裡。」

莫蓮一抬手，無情馬上注意到他胸前的小口袋，說著話想要轉移莫蓮注意：「我們要去找爸爸他們嗎？」

即便莫蓮沒有看見無情，但他也感受到無情的小動作，他好氣地回答：「除非你乖乖的。」

無情馬上用雙手環抱住莫蓮的脖子，證明自己的清白。

她才沒有不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