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9日德州州長艾伯特簽署美國至今最嚴格的墮胎法案:胎兒被偵測出心跳(通常是6週後)即禁止墮胎。此法案更為規避責任,禁止州政府官員執行,但開放民眾、甚至德州以外居民皆可控告,而執行墮胎手術的醫生、協助墮胎過程者都可能成為被吿。
美國聯邦最高法院曾在1973年做出孕婦可在懷孕3個月自行決定是否墮胎、政府不得干預的判決,如今子宮在多方殖民者角逐後,又倒退回墮胎權元年,成為街坊鄰居也能置喙的公領域。
台灣用《優生保健法》第9條保障墮胎權,包含有遺傳疾病、強制性交等情況受孕、影響家庭生活等可有自願流產決定權,但在2019年推動修法,指出應更改帶有優生導向的法案歧視性命名、增訂墮胎前諮詢、已婚婦女須經配偶同意改成告知即可等方針時,仍引發論戰、未能通行。
由美國著名女權倡議家傑莎.克里斯賓 (Jessa Crispin)撰寫的《我才不是女性主義者》,書名看似在反串咒罵女權自助餐的厭女症者,卻也點出許多人心中的疑問:為何女權漸漸成為無法攤在陽光下的負面詞彙?
作者形容,現在的女性主義被簡化地像迪士尼樂園般輕柔可愛,我們執著於政治正確的詞彙使用,卻不再深究整體運動的政治哲學內容。
這也讓我想到曾看過的一則惡趣味新聞:教會為符合兩性平等,於呼喊禱告詞時將”amen”改成”awoman”,。
在浮面標籤審查上嚴苛、卻對自利邏輯、消費主義寬容。
「個人即政治」、「女性需培力」是女性主義的兩個謬論。
書中提到多數人認為安排好自身育兒需求,比繳稅推動制度來的輕鬆寫意;將孩子送去私立學校確保教育品質,相較於參與社會行動倡議改善處境,來的容易許多。這些相信「個人勝利終會導向集團勝利」的選擇,成為助長體制的薪火。巧妙地是連無權者都渴望維持現狀,因為他們認為,壓迫他人的機會有天也會轉向他們。
不斷宣揚的培力、賦權也並非重點,女性不是能以成功男性典範過生活就是擺脫歧視,應是對於自己所珍視的價值,能毫無阻礙的去追求。
因為過去未曾嘗試讓男性追求陰柔目標,所以創建出一個高度陽剛的社會,遺憾的是女性主義者還期待必須參與其中。女性在社會運動,如#metoo中被迫大聲疾呼才能爭取權力;女性政治家,如翁山蘇姬需擁有主流霸權特質,才能提升能見度。如同披著女性外皮,行不義之實。
媒體在婦女節、母親節推出的女力專題,用大面積的暗背景對比,強化成功女性主體的張力,再在角落輕柔的點綴粉紅色,那樣的設計設定,彷彿提醒著我們:必須展現父權社會珍視的價值,且屏棄它所排斥的。
用這樣的思考脈絡,樂於為私領域勞動的便當媽媽、鑽研親子議題的育兒專家,難道就是忤逆女性主義的離經叛道者嗎?
除了能一肩擔負起家父長角色這樣的成功女性模板,為什麼維繫家庭關係、創造歸屬連結只能被視為無償勞動、且新時代無需珍視的價值?
女性主義的考驗也在於,過去對女性的壓迫包含受教權、升遷制度、婚姻關係,指出婚姻不該是女性犧牲自己的工作、健康,成全男性生活品質的制度;我們也不該用不完美母親等同不完美女性,加大男性在公領域的自我認同。
而現在這些問題大多能獲得改善,所以作者提出疑問,如今女性各自受到不同的壓迫、面臨相異的挑戰,立基於生物性認同的意識型態,真的能解決被箝制的性自由、生育權、性暴力嗎?
不可否說,堅稱男女之間存在懸殊,其實是把雙面刃,我們在運動中持續獲得新位置,卻又不需像男性一樣,為獲益負責,所以必須承認,女性承擔屈辱,卻也享有勳章。而這樣為身分囿限的抗爭,有時候必須回歸到「人」。
人慣性將恐懼的、想保持距離的特質歸類至對立面,因而凝聚出我族,塑造出排斥他者。所以窮人與富人的差異不僅是資產所得,男性與女性的區別也不只有生理特徵,如同佛洛伊德指出男性童年因對閹割的焦慮,將陰柔性設定為無能他者。要自證己身正面特質可能會遭來爭議,所以將負面歸結於他人,是高效方法,也是歧視的溫床。
而書中我最有同感的體制缺陷,是對「浪漫愛」的過度推崇。
單身女子可能都不乏被問及:「為什麼不交男友?」的窘境,屢屢面對這種情況,都彷彿有千刀萬剮在我身上,頓時成了千古罪人,急忙尋找體面又能獲得寬恕的理由。但難道只因為有很多人從浪漫愛中獲利,我就必須複製他們的生活方式嗎?
作者也說,浪漫愛沒有錯,錯的是被無限推崇,遠遠大於家族愛、朋友愛。而以愛、浪漫為名的體制壓迫,也內化了男人凝視,讓我們頻頻揣度男性對自身外表的反應,日常的選擇、性感、漂亮與否,除了男性反對,還有男性允許。誠實的說,男性占據腦內、享有決斷權,是我們讓渡的。我們要透過男性來告訴我們,我們很惹人喜愛。
在這些可能會分化我族的論述後,還是要迎來結論。作者指出,其實現階段的我們,沒有做錯但也沒有做對,重要的是不該再向既有的價值,如父權、消費、資本主義走去,不能變現的努力,不代表沒有價值。其二是不要想著去擴充美醜的標準,而是推翻這樣的標籤。再者,當我們進入體制,享有和男性相同的好處,不要忘記邊緣和受困的人。最後,回歸到人,我們對白異男的日常妖魔化,和厭女、恐同、種族主義的仇恨其實是相同的,我們也怠於思考、亂找戰犯、以發怒為樂,只是沒有體制撐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