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文內的法律環境設定是私設,跟現實中脫勾。
右手食指抵在拇指的指腹用力摩擦,微小的刺痛從敏感的指尖突然竄上,讓人煩躁,但是又無法克制繼續用食指去摳弄那處。
林玉維拘謹地坐在有破洞的皮製辦公椅上,雙腿併攏,兩手擺在膝上,無意識地不斷摳著,不知道是甚麼東西在甚麼時候戳進了拇指的指腹,被嵌在肉裡,摸起來有點凸凸的,但不管怎麼撥都找不到頭可以摳出來,只帶來一陣一陣的刺動。
眼前的律師拿著資料,嘴巴開開闔闔,那張嘴看起來很無情,薄唇隨著話語吐出微微噘起,「……現在的情況對你不是很有利,雖然法律上有幼兒從母原則,但是您現在沒有穩定的收入,也沒有其他家人可以幫忙……」
說話的人稍微停頓,眉頭蹙起,「林先生,您有在聽我說話嗎?」
食指不知道摳到了哪一處,傳來特別強烈的刺痛,林玉維心驚了下,抬頭迎上律師的視線,「啊、有的……但我無論如何都想親自扶養我的孩子長大……」他又再說了一次他的訴求。
王源峰看著他,對眼前的Omega不客氣道:「只有想扶養是沒用的,要有能力撫養,才有勝訴的機會。」
銳利的視線隨著王源峰的話刺進眼裡,林玉維低下頭,避開他的注視,那是他生的孩子,從他的生殖腔產出的小孩,在他身體裡懷胎八月千辛萬苦才孕育的生命,被無情的奪走了,還要他證明自己有能力才能還給他?
這個世界的人都有病,那是他的孩子。
他深吸一口氣,「王律師,您作為Alpha可能無法感同身受,孩子是我們含辛茹苦生出來的,而且對方應該提供……」
「停──」王源峰打斷林玉維的話,林玉維知道他接下來要說甚麼,方才鼓起的那一點勇氣又消下去,他閉上嘴,食指又不自覺的摳著拇指指腹那微小的凸起,刺痛一點一點,戳在肉裡。
「孩子是你生出來的我知道,但孩子的將來是孩子的,不是你的。」王源峰說。
他是法律扶助基金會的諮詢律師,這種沒有錢來找他打官司的Omega他看多了,以為生了孩子就有了全世界,沒了Alpha自己都養不活了,還想養孩子?天真又愚蠢。
林玉維的頭垂得更低了,王源峰的聲音冷冷地,從他的頭頂傳來,「你有甚麼能力可以養活一個孩子?法官只看這個。你的Alpha──」
「是之前的Alpha。」林玉維突然抬起頭來打斷王源峰,糾正他。
穿著一身西裝、帶著金絲框眼鏡的王源峰冷笑一聲,「你連他在你身上的標記都沒有錢洗掉,沒有立場說這句話。」
林玉維縮了一下身體,原先併攏的雙腿夾得更緊,好像這樣就能躲掉來自王源峰的傷害,還有空氣裡那無處不在的尤加利味道,那是王源峰的Alpha費洛蒙。
對於一個已經被標記的Omega來說,王源峰是不需要控制自己的費洛蒙沒錯,但是陌生Alpha的費洛蒙過度散發,會讓被標記過的Omega恐懼。
王源峰的費洛蒙實在太過強烈,林玉維摳弄拇指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好緩解他的不舒服。
「……是他先出軌的。」林玉維試圖解釋。
「你如果沒有證據,就不能指控對方出軌。」王源峰說。
「我親眼看見的!」
「你的眼睛能挖出來給法官當證據嗎?」王源峰冷冷道。
「……」林玉維無法反駁王源峰,只好閉上嘴巴。
好想離開這裡,但是不行,王源峰是他可以諮詢的最後一個額度,在此之前他已經用掉了兩次諮詢的機會,假如沒有成立委託,他就沒有任何法律資源可以使用了──他沒有錢去請律師,只能用國家給的免費律師。
王源峰自顧自的往下說,「你的Alpha很有錢,照顧孩子的資源也很充足,在你要下委託之前,我勸你再想一想,給他照顧將來你也比較輕鬆,沒有一定要把孩子帶在身邊,我可以幫你爭取探視權……」
林玉維唰地站起來,十指交纏糾結著,「我要委託,不用再想了。」
纖細的身軀因為他站起來顯得更加單薄,隱隱約約的薄荷香氣隨著他的動作洩漏出來,帶著些許涼辣,狹長的內雙眼皮襯著黑色眼珠看過來,王源峰原本安穩閒適的坐在椅子上,被他這樣一看,竟讓他忍不住微微挺身,將椅子往後退了些,好緩解那瞬間感受到的壓力。
就算是免費的律師,也不會有人想讓一個孩子跟著一個窮光蛋Omega過日子,那只可能成為未來的社會新聞而已。王源峰原以為林玉維這一次也不會委託,畢竟他前面都諮詢兩次了,而且他確實沒有錢可以養孩子,雖然可以要求Alpha付贍養費,但杯水車薪,只是讓孩子跟著過苦日子,這是現實。
法扶的律師不能拒絕接受委託,這是國家的規定,王源峰輕吁一口氣,他的態度這麼差,眼前的Omega一定看得出來,卻還是要委託,果然天真。
不能拒絕委託,可沒規定必須打贏官司。王源峰微微一笑,這種沒勝算的官司,接了就是增加他的案件數、博一個好名聲而已,會花一點時間,但無妨。
既然林玉維決定了,他也不推諉,請助理拿來制式的委託合約,林玉維拿著筆簽下自己的名字,王源峰簽完,遞給助理拿去給協會秘書用印,就此確定接下這個委託。
按照法定的流程,林玉維想拿到孩子的單獨監護權,首先要證明Alpha和他的情感已經破裂到無法共同監護,必須法院接受指定的諮商評估。
林玉維坐在諮商室裡,兩隻手相互緊緊糾纏著,右手食指又忍不住開始摳弄拇指指腹上那處微小的突起,他身邊是王源峰,對面則是他的丈夫和他丈夫聘請的律師。
除了他,其他人都是Alpha。
在四個人之中顯得特別嬌小的林玉維沉默不語,對面郭鴻鈞身上傳來的百里香氣他很熟悉,雖然生理上靠近標記自己的Alpha、被熟悉的香氣壟罩,讓他連日來緊繃的神經些微放鬆,但心理上卻帶給他極大的噁心。
他噁心自己逐漸濕潤的後穴、噁心自己明明想離開郭鴻鈞卻沒有辦法克制生理的反應,噁心自己曾經有一瞬間想過乾脆把孩子給對方不要監護權的想法,噁心那股百里香氣中帶著幾不可查的百合香氣。
不可原諒。
食指焦躁的撥弄著那一處,靠著鈍鈍的刺痛維持神智,諮詢師走進來的時候,就見三個泰然自若的Alpha和一個看起來有些焦慮的Omega,四人已經沉默坐著好一陣子。
郭鴻鈞厭煩地坐在椅子上,「你遲到了。」
Beta諮詢師滿臉陪笑,不好意思,「郭先生,路上有點塞車。」
郭鴻鈞嘖了聲,「快點開始,不要浪費時間。」
諮詢師依言立即拿出文件和筆,詢問兩人目前生活的狀況,林玉維搬出郭鴻鈞獨棟豪宅已經將近半年,兩人處於分居的狀態,但──
「我每個月都會去找玉維,畢竟你知道的,Omega的發情期,沒有Alpha在身邊非常危險。」郭鴻鈞說,恰到好處的停頓了會,又垂眸溫聲道:「就算玉維堅決要離婚,我也不願意他有任何損傷。」
『損傷』。
林玉維無意識的摳著手指,拇指的指腹因為摳弄變得紅腫,把那處微小的突起頂了出來,指腹與指腹之間的摩擦感變得明顯,指紋的凹凸、還有因為經常做家事生出的指繭,刺刺的。
他的損傷才不在那種地方。
諮詢師給郭鴻鈞同情的一眼,又用一種看搗蛋兒童的目光看向林玉維,示意林玉維說話,然而他身邊的王源峰卻先行替他開口,「我想我的委託人希望離婚的心意是很堅決、強烈的,這種心情不會因為對造的溫情對待有甚麼改變,你說對嗎?林先生。」
「……」林玉維看著對方,焦慮地捏緊手指「不、不、……啊,不是,我是說我同意王律師的話。」他低著頭,還是意圖對郭鴻鈞說的話辯解,「……我生下孩子之後,一直到搬離那個屋子之前,都是自己度過發情期的。」
諮詢師愣了一下,這些細節從他們之前提供的資料完全看不出來,郭鴻鈞溫聲道:「玉維,你怎麼能這樣說呢?之前那是誤會,我解釋過了,而且我們明明上個月還──」
林玉維捏著手,倉皇站起來,身下的折疊椅因為他的動作往後滑,撞上牆壁,發出碰的好大一聲。
「現在找我做那些又有甚麼用?!」他大聲道。
王源峰冷笑了下,也不安撫他,挑眉看向諮詢師,表示他說的是實話。
這就顯得林玉維是在這段婚姻裡不願修復關係的壞人了,然而王源峰並沒有提醒他,應該在這時候小心表現,諮詢師肯定已經覺得這場婚姻會破碎都是林玉維不願接納郭鴻鈞的緣故。
「你只是因為怕沒有人可以讓你有個交代、你根本就不愛我,為什麼還要這樣……」林玉維縮著肩膀站在那喃喃控訴。
全部的人都用一種嫌惡的眼光看著林玉維,他驚覺自己失態,把椅子拉回來,坐回原位,接下來,他一句話都沒說,因為也沒人問他話了。
他們害怕他歇斯底里,害怕他大聲喊說他是弱勢的、他是無助的。
他不是,郭鴻鈞賺錢養家、為他在郊外置辦獨棟別墅好讓他不需要應付郭家諸多的親戚,他鬧脾氣離家出走郭鴻鈞就去找他,他才不弱勢,他可控制著郭鴻鈞呢。
這個笨拙的男人,發現和自己的Omega相處出了問題之後,依然努力設法挽回,而這個Omega除了拒絕、拒絕、再拒絕之外,甚麼也沒做,喔,還記得把孩子帶走就是了。這些Alpha想。
王源峰作為他的委任律師,配合諮詢師一問一答。
「你們也看到了,在這段婚姻中我的委託人承受極大的精神壓力,他沒有辦法跟郭先生繼續婚姻關係。」
「他現在沒有收入,對,但是他說會去找工作養孩子。」
「我的委託人要求,郭先生應該支付贍養費。」
「離開首都圈就不需要那麼高的花費了,他當然會為孩子著想。」
王源峰的聲音很好聽,低沉有力、字正腔圓,但是林玉維根本聽不進去,只是沉默,食指在拇指上摳著摳著摳著。
好煩。
這不對。
為什麼他要坐在這裡、聽這些人評斷他到底能不能和郭鴻鈞復合?有人聽過他的想法嗎?連王源峰都沒問過他,卻在這裡侃侃而談。
諮詢的時間很快就過了,前夫身上的百里香、前夫律師身上的迷迭香還有王源峰身上的尤加利氣味混雜在一起,林玉維的指腹都摳破皮了,渾渾噩噩地走出諮商室。
那個埋進拇指指腹裡的異物,還是沒有弄出來。
郭鴻鈞試圖去拉他,「玉維,我們還是好好坐下來談一談吧?」
林玉維甩開他的手,驚恐地大喊:「你不要碰我!」
郭鴻鈞原先溫和的表情一瞬間冷下,百里香瞬間漫溢在他們周身。
標記是一種臣服,郭鴻鈞此刻的神情林玉維再熟悉不過,首先回應的便是他的腺體,散出了強烈的薄荷氣味,接著是像被抽去力氣一樣的身體。
林玉維抱臂彎腰,虛弱道:「不……我不要……」
被Alpha費洛蒙控制讓他不由自主地痛苦流淚,與之違常的是他潮紅的臉頰,薄荷香氣逐漸帶著甜味,他懇求地看向王源峰,希望自己的律師可以制止對方的行為。
諮詢師沒離開,還上前關心林玉維的狀況,郭鴻鈞不可能把他強硬帶走,這種場景王源峰看多了, Omega真有決心對抗Alpha的話,第一件事就該去把標記洗掉,而不是在這裡假裝柔弱。
那些看似是要來打官司、卻沒有洗掉標記的Omega,根本就不是真的想離婚,如果他這時候傻得上前去幫林玉維,到時候這兩人和好如初的話,吃不完兜著走的可是他自己。
最後林玉維還是表示不願意和郭鴻鈞單獨離開去談一談,被那個Beta諮詢師帶走。
看著他們坐進計程車,往醫院而去,郭鴻鈞的律師也離開了,瀰漫四周的百里香氣逐漸收斂,郭鴻鈞一臉抱歉地對王源峰道:「王律師,不好意思,小維給你添麻煩了。」
郭家雖然沒甚麼名氣,不過經營的產業在全球TPU供應鏈佔有一席之地,背後的財力、人脈網絡不容小覷,王源峰皮笑肉不笑,「不麻煩,國家服務嘛。」
一句話,切割了王源峰和林玉維之間的關聯,都是義務,王源峰無可奈何,要對方別為這件事找他麻煩,郭鴻鈞自然聽懂,只笑一笑,「希望他很快能回到我身邊。」
王源峰沒有接這句話,他叫的車很快來了,簡單道別之後便走。
林玉維跟著那個Beta諮詢師離開,進了醫院,被標記自己的Alpha費洛蒙刺激到假性發情,正在打點滴,他渾身潮熱、難受,躺在滿是消毒水氣味的病床上,眼淚不斷。
Omega的柔弱讓Beta諮詢師有些不忍心,但他還有下一個諮商得去,站在病床邊,看著這個Omega,嘆了口氣,「你沒有家人,又要離開自己的Alpha,沒有收入,怎麼照顧孩子?」
林玉維在難受中,淚眼迷濛看著這個Beta,「……沒有人規定Omega身邊一定要有Alpha才能把孩子照顧好,我可以去找工作!」
諮詢師嘆了一口氣,「就算你真的有工作,工作之外的時間相對就會少了,你怎麼把孩子照顧好?」
「把孩子給郭鴻鈞不也一樣!」林玉維咬牙切齒道,隨著抑制劑打入身體,身體深處湧出的熱潮逐漸退下,注意力又回到這場離婚官司上,他忍不住又開始摳弄手指。
拇指上的這處突起,怎樣都弄不停,顯得他更加焦慮。
「郭先生提出他願意為孩子留職停薪,專職在家照顧孩子,直到孩子上幼稚園。」Beta諮詢師說。
郭鴻鈞在自家公司擔任管理職,先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能窩在家裡顧孩子、不去管工作,但他要申請留職停薪,一句話就行,而且沒了薪水也還有家族持股的收益,怎樣都不會養不起孩子。
這件事林玉維不知道,只是瞪大眼睛,郭鴻鈞這是鐵了心,不把他弄回家也要搶走他的孩子。
Beta諮詢師見他神色恢復之後,便道別離開,林玉維拔掉點滴針頭,坐起來,一時有些頭暈目眩。
不行,他一定要想辦法。
不能讓孩子被帶走。
去保母那裡接回還在襁褓中的孩子,林玉維站在十坪不到的房子裡,輕聲哄著因為一日沒有Omega氣息而不斷大哭的孩子,忍不住想跟著哭。
別哭啊孩子,我們一定有辦法的。
其實在郭家的日子比在這個蝸居裡要好多了,大、空曠,有傭人,還有他的Alpha,更正,之前的Alpha。
他以為生下孩子,和自己的Alpha一塊撫養長大,有個美滿家庭,就是全世界最美好的事情。
但是孩子生下來之後,郭鴻鈞明顯冷淡許多,起初林玉維還說服自己,他的Alpha是體恤他照顧孩子太累,所以才克制自己,但是郭鴻鈞身上開始出現百合的香氣。
那時候他還想著,這味道和郭鴻鈞的Alpha秘書一樣,肯定是因為他們平時接觸多,所以才沾上的。
雖然在此之前,郭鴻鈞身上從來不會出現貼身秘書的味道。
再多的自欺欺人,也敵不過親眼見到郭鴻鈞和那個秘書真正搞在一起。
那天他原本要帶孩子出去打預防針,但是因為身體不舒服,所以讓保母帶去。
就這麼巧的碰上了。
應該在自己身上索求的唇、應該抓著他腿根的手掌、應該在他身體裡的陰莖,全都在那秘書身上。
沒有一個Omega可以忍受標記自己的Alpha出軌。
那時候他嚇得逃走了,假裝自己一直都在房間裡休息。
後來,每次只要提及郭鴻鈞的出軌,他就會唾棄那時逃走的自己,如果他當時就冷靜下來,不管是直接闖進去也好,還是拿出手機拍照存證也行,現在就不會讓所有人都覺得是他在無理取鬧。
把孩子放回嬰兒床,林玉維看著孩子的睡臉發呆,在他和郭鴻鈞的官司還沒打完之前,孩子必須要兩個人輪流照顧,隔天郭鴻鈞便會來這裡把孩子帶走。
環顧四周,簡陋的屋子裡只有基本的家具,還有他帶來的、照顧孩子用的東西,屬於他自己的東西少之又少,在這個房間裡,郭鴻鈞多次利用Alpha的優勢壓倒他。
他只能大張雙腿,露出自己最隱私的下體,任郭鴻鈞玩弄。
「你離不開我的,小維。」他的Alpha說,碩大的陽具刺在他的身體裡,在深處攪弄著,試圖讓他的理智也跟著被混淆。
他不是沒有想過去洗掉郭鴻鈞的標記,而是每一次只要掛了次性別門診,還沒走進診間,就會被郭鴻鈞的秘書阻擋。
就是那個有百合香氣的Alpha秘書,林玉維至今仍然不曉得對方的名字。
熱燙的Alpha身軀讓他作嘔,但是他卻必須先從於本能無力的抓著床單呻吟,然後再次被郭鴻鈞侵犯進生殖腔、再次被標記。
他以為這種事情只要忍耐到他和郭鴻鈞離婚便可,卻不曉得這竟會成為郭鴻鈞求和的證據。
事情不能再這樣下去。
隔日,郭家的保母來帶走孩子,林玉維目送對方的汽車離去。
郭鴻鈞連來接孩子都不願意,是能多有愛孩子?他才不相信。
接下來有一周他都是一個人,得想辦法做些甚麼。
想了會兒,林玉維拿著包包、帶了一頂遮陽的帽子,就往王源峰的律師事務所去。
出門的時候,他注意到身後跟著人。
壓低帽簷,林玉維黯下眼神,那大概是郭鴻鈞派來監視他的人。
之前諮詢都是在法扶提供的辦公室,但是他這次來訪不是王源峰駐點的時間,所以王源峰電話裡讓他到辦公室去。
走進辦公大樓裡,是和法扶簡陋環境完全不同的現代簡約建築,內部的裝潢很新,進出的人看起來都有相當的經濟能力。
王源峰的秘書前來帶領他,他跟在對方身後,這裡的冷氣很強,足以讓在裡頭辦公的人可以穿住悶熱的套裝。
「林先生,您先等一下,王律師今天下午的庭剛結束,很快會回來。」那個秘書道,端來一杯茶,擺在林玉維面前。
秘書靠近的時候,費洛蒙的味道散逸些許,那股Alpha氣息也是花香的味道,林玉維辨認不出來那是甚麼花,但是他突然想起甚麼一樣,有些侷促問:「謝謝你……不好意思,你們這裡有Omega的抑制貼片嗎?我出門的時候一時忘了……」
王源峰的律師事務所只有他、法務助理和祕書三個人,全都是Alpha,怎麼可能會有Omega可用的抑制貼片?而且林玉維是被標記過的Omega,不貼抑制貼片其實也沒有關係。
但是不可能這樣拒絕客戶的要求,秘書忍住翻白眼的衝動,「事務所裡沒有,我請人幫您買吧。」
他走出去,傳訊息給王源峰的法務助理,讓他回來之前先繞去藥局一趟。
秘書離開之後,就剩林玉維一個人待在會客室裡。
王源峰對他的案子似乎不是很關心,從上次諮商回來之後,遲遲都沒有聯繫,一直沒消沒息。
王源峰先回到辦公室,秘書朝他比了比會客室的方向,臉上的表情還帶著不屑,王源峰微微挑眉,沒說甚麼,把公事包放好,找出林玉維的資料就往會客室去。
林玉維個頭嬌小,縮在會客室的椅子上,這張皮椅高級多了,皮面擦得黑亮,一點刮痕都沒有。
他絞著手指,低頭看著手機,默默等待著。
看起來怪可憐的。王源峰一瞬間生了些許惻隱之心。
這次碰面,林玉維才知道,其實諮商師已經遞交諮商報告給法院。
諮商師認為Omega,情感上相當抗拒繼續和Alpha共同生活,要繼續和Alpha一起生活有困難。也就是說,從諮商的角度來看,讓他們離婚比讓他們修復感情要好。
在林玉維看來這是好消息,在王源峰看來可不是。
能夠離婚跟能夠取得孩子的主要監護權是兩件事,不過王源峰看著林玉維高興的表情,卻沒有提醒他這件事,只是商討了一下接下來的攻防策略。
因為這場離婚官司還連帶牽涉監護權,接下來,法官會派社工去兩方的家裡確認雙方的照顧環境和經濟環境,以及對孩子的教養想法。
「……法院來的通知是一周後,你最好事先做一些準備,當天要提出報告給社工,你要想想怎麼讓社工覺得你比較好。」王源峰說,比起環境好壞,家長的養育計畫評分佔比更重。
他搬出一大疊資料,都是之前他曾打過的監護權官司的Omega方資料,這是他讓法務助理整理起來的,林玉維看著那一大疊資料,焦慮地咬緊牙關。
這實在太可笑了。
誰比較能養育孩子、對孩子好,難道是用幾張紙來說明就能判斷的嗎?
「……那天王律師可以陪同嗎?」林玉維說。
「按照法扶和我們的合約,我只負責在律師必要在場的場合出席,家庭訪視不算在這裏面。」王源峰冷淡道。
「……這可以另外算鐘點費嗎?」林玉維咬牙問,拇指上的異物還是存在著,由撥弄改為按壓,痛感更為明顯。
有東西在裡面吧,他想。
「……你願意負擔這筆費用的話當然可以。」王源峰回答。
但是林玉維哪裡來的錢?王源峰有些疑惑。
這次會面結束,王源峰送林玉維到大樓門口,這時候法務助理才姍姍來遲,帶著抑制貼片回來。
林玉維道了聲謝,直接拿出貼片想貼在後頸上,卻怎樣都弄不好,王源峰只好好心地拉著他的手,讓他可以貼到正確的位置上。
雖然不曉得為什麼林玉維要特別貼抑制貼片,但果然是被Alpha標記的愚蠢Omega,連貼這個都不會,王源峰想。
林玉維當然沒錢,但是他創造了必須讓王源峰在家庭訪視那天出現的條件。
家庭訪視那天,除了社工,郭鴻鈞和他的律師也出現在林玉維的租屋處。
按照法律規定,正在協商或進行離婚官司的伴侶,只要其中一方要進行法律方面的協商,都必須要有雙方的律師在場,換句話說,只要郭鴻鈞帶著律師出現在林玉維面前,王源峰就得跟著去,所以王源峰不得不為此推掉一個客戶的諮詢,出席這場突如其來的會面。
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這一次碰面,郭鴻鈞對自己的敵意加深了,總用不太友善的眼神看他。
但是這種眼神他也不陌生,大部分打官司的人,都不會喜歡對造請來的律師,況且他的當事人還是對方的Omega,Alpha有些佔有慾也是正常的。
這麼大陣仗的家庭訪視很少見,承辦這次訪視的Beta社工有些緊張,他先跟著林玉維進行環境訪視,提出了幾個問題。
為了避免比較或者攏絡,所以兩邊的家庭是由不同的社工訪查,讓訪查標準盡量減少人為喜好的因素,但就算以客觀來說,林玉維的環境也不是很好。
社工皺著眉頭,看著打理整齊卻還是擁擠不堪的屋子,嬰兒床就擺在屋子中央,很是寒酸,拍幾張照片作為佐證,「之後你打算和孩子生活在這裡嗎?」
「不……我打算之後搬到鄉下,空間會比較寬敞。」林玉維回答。
「了解。」
看著林玉維準備的副食品,同樣拍照、確認內容之後,林玉維將報告交給社工,焦慮的看著社工。
郭鴻鈞和他的律師嗤笑了下,王源峰立即出聲:「郭先生,請您不要干擾社工師的評估。」
「難道你會覺得這種環境我還需要干涉社工師的意見嗎?」郭鴻鈞說。
「……」王源峰沉默了下。
郭鴻鈞的話刺痛了林玉維的心臟。
一個養育孩子的Omega竟要被如此一一審視,證明自己夠不夠資格,實在非常可笑。
社工對他的報告沉默不語,他焦慮地又在摳弄手指。
林玉維能感覺這場博弈他快要輸了。
那根刺在拇指裡怎樣都弄不出來,好煩。
到底要怎樣才能結束這一切,讓他能把孩子帶在身邊?
對於他的報告,社工沒問半個問題,只是闔上資料夾,塞進包包裡,然後道別。
送社工離開的時候,林玉維垂眸看著準備跟著離開的郭鴻鈞,「鴻鈞……我們談一談。」
郭鴻鈞挑眉,有些訝異林玉維的轉變,他想,或許林玉維是認知到自己根本沒法打贏這場官司吧。
郭鴻鈞讓自己的律師先走,於是王源峰也得跟著走,但是王源峰總覺得有些奇怪,林玉維之前無論如何是不願意和郭鴻鈞商談的,會因為社工的訪視而有所改變嗎?
但是林玉維卻要他放心。
王源峰離開前,一步三回頭,隱隱不安。
關上租屋處的門,林玉維深吸一口氣,盡力鎮定,只有不斷摳弄拇指的手微微洩漏他的心情。
他要冷靜,不可以慌張。
他對郭鴻鈞笑了笑,「要不要喝杯水?」
郭鴻鈞點頭,他站在嬰兒床旁邊,逗弄了會孩子,平常這孩子總是很活力,今天睡得特別熟,戳臉也戳不醒。
接過林玉維給的水杯,郭鴻鈞一口喝下水,問:「你還打算要跟我離婚?你知道法官不可能把孩子判給你的。」
林玉維看著他,嗯了一聲。
他從後面攬住郭鴻鈞的腰,「鴻鈞……」
郭鴻鈞微愣了下,之前幾次林玉維都不願意讓他碰,這次顯然是示弱,欣然轉身,吻住了Omega的唇,涼涼的薄荷味散發出來,勾引Alpha也跟著情動,好像一切都順其自然。
但是在郭鴻鈞將林玉維抱上床放倒之後,林玉維卻突然奮力掙扎起來,「不、不要……」
郭鴻鈞不悅地皺眉,卡在林玉維腿間的身軀毫不退讓,粗暴的撕掉身下人的褲子,準備侵犯對方。
「你就回家吧?不要再掙扎了。我這麼愛你,愛孩子,難道你感受不到嗎?」郭鴻鈞問。
從林玉維離家以來,對他的抗拒就持續滋長,郭鴻鈞也不是沒感覺,但他需要林玉維,最少也需要林玉維為他生下的孩子,否則連自己的Omega都管不住,若失去主要監護權、只能恥辱的偶而去看孩子,外面會怎麼笑話他,他想都不敢想。
「還是你想跟那個律師在一起?你放心吧,那個Alpha根本沒有想要幫你打官司,呵。」
那聲輕笑吐在林玉維的耳朵邊,引起一陣戰慄,怎麼抗拒都沒辦法。
可林玉維的抗拒讓郭鴻鈞非常生氣,他想到林玉維身邊的人傳來的照片,想到自己的Omega讓其他Alpha給他貼抑制貼片、對別人巧笑倩兮的樣子,心中的怒火不知道為什麼越發炙熱,燒得他必須馬上再次佔有林玉維,才能弭平這種憤怒。
就在他準備插入林玉維的後穴時,「喀!」的一聲,門卻突然開了。
「我的手機……」王源峰的手機不知道甚麼時候落下的,但是他打不通林玉維的手機,按了門鈴裡頭又沒人回應,只好試試看轉動門把。
看見屋子裡交纏的兩人時,王源峰啊了一聲,緊張的退後,郭鴻鈞看起來處在盛怒之中,空氣裡的百里香變得刺鼻又濃郁,讓他不禁後退。
林玉維微弱地呼喊了聲:「王律師、源峰……救我……」
王源峰又再後退,他想關上門。
開甚麼玩笑,他才不想涉入這兩個人的事情。
然而事情卻不如他想得這樣,林玉維突然不知道從哪摸出一把水果刀,往郭鴻鈞身上捅去,盛怒中的Alpha悶哼一聲,伸手直接捏上林玉維的手腕,奪過刀子,高高舉起。
眼看郭鴻鈞就要把刀往林玉維身上刺,王源峰本能比理智先行動,立即衝上去要阻止,然而完全止不住怒火的郭鴻鈞見到他靠近,憤怒更甚,直接壓住王源峰,一下一下把刀往這個替他的Omega打離婚官司的Alpha律師身上捅下去。
混著尤加利香氣的血腥味蔓延開來,嬰兒床裡的孩子不知道爭奪他的兩人發生甚麼事情,依然熟睡。
一直到王源峰倒在血泊裡動也不動之後,郭鴻鈞喘著氣,才終於冷靜下來。
林玉維光著身體縮在床角,哆嗦著拿著手機要報警,但是他沒有成功,郭鴻鈞奪過他的手機,用力摔在地上。
然後他發現了王源峰被塞在嬰兒床旁邊的手機。
但是王源峰至始至終沒有走近嬰兒床。
這時候郭鴻鈞才終於想清了。
林玉維是故意讓他看見王源峰對他的親暱,算計他會因為顧慮王源峰而藉機上門,故意引誘他,又故意設計讓王源峰找不到手機而折返,好激怒他。
方才那杯水裡面肯定加了甚麼東西,才會讓他管不住憤怒。
郭鴻鈞嗤笑一聲,他之所以選擇林玉維做他的Omega伴侶,除了因為林玉維好看以外,更是因為這人很好操控。
又笨。
他滿臉鮮血,猙獰地走近林玉維,「你以為你算計我殺人,就可以順利離婚、帶走孩子嗎?看來之前是我對你太溫柔了。」溫熱的吐息隨著他的話噴在林玉維臉上。
林玉維驚恐地看著郭鴻鈞,隨後因為過於驚嚇而無法承受的昏了過去。
被送回郭家別墅,纖細的腳踝被上了鍊條,被打了鎮定劑的林玉維整日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一日復一日。
他不知道後來王源峰怎麼被處理掉的,也沒有再看過自己的孩子,更不用說再繼續離婚的官司,只有偶而被郭鴻鈞像洋娃娃一樣玩弄,帶到公開場合展示,甚至他加入過郭鴻鈞和那個百合花香秘書的性愛中。
拇指裡那不知道到底藏了甚麼東西的突起,還是在他的手上,但是不管怎麼撥弄,還是弄不出來,卻再也感覺不到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