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試圖改變的世界（8）：曾幾相逢

結束百貨之行後，褚江先偕方若彤返家，安置好倪芊然和放置好購物「成果」後，褚江卻叮囑方若彤等會得換上套新衣服，他會再晚些時候過來一趟接她，同他去吃飯，說到這，方若彤二話不說望向身側母親，倪芊然倒是意料外地波瀾不驚，同褚江說了「好好準備」似的話後，間接允諾了此行，而方若彤仍深感困惑之際，正要開口問些什麼時，褚江卻已先行開車離去。

傍晚時分，褚江果真如早先所說，於用餐時刻再次返回方家，順勢帶了晚餐給倪芊然，從而於倪芊然的肯首下，方若彤又一次地同褚江出門去了。

褚江身著如下午那般，可一俯首瞧瞧自己，再也截然不同──

她換上了套自己得以輕鬆駕馭的街頭風──上身oversize黑色樂團寬T，和黑色寬褲，配上雙全黑反光的老爹鞋，不知是否因整體配色皆黑之由，此時其整體氣質，倒比身著校服時的她，略顯凌厲。

一路本無話，方若彤終是止不住好奇心地啟唇一問：

「褚叔叔，」她先是透過擋風玻璃，凝著不遠處之綠燈轉為紅燈，覺車體漸趨緩慢，隨之止於停止線前，從而接續句：「您是要帶我去哪裡？」她隨後撇頭望向褚江，只見褚江一如既往般勾唇笑著，深知其底心憂慮，不忘柔聲一句，撫慰著她已然失去方寸的心：

「我們要去跟一位你媽媽很久不見的好朋友吃飯，」此語一落，方若彤稍地蹙眉──果不出她所料，真是要去見人，還是要去見倪芊然尚有著的那麼一位「好朋友」？她還以為就褚江一個，畢竟這麼多年以來，也沒看過誰再來家中拜訪，此時這忽然多出個的「朋友」，實是讓她有些意料之外，從而聞褚江接續沉穩道：

「他本來都是在國外做生意的，所以一直沒辦法抽空回暹晄，」說及此，綠燈轉而亮起，褚江順勢右轉繼而前駛，「不過近期恰巧有了段長假，於是就想到先前時候一直都找不到機會回來見見你母親，也因為一直以來都有透過我得知你母親的身體狀況，所以想說先見見你，之後再去家裡拜訪也不遲。」此語一落，方若彤緩然頷首以示明瞭，旋陷入了片靜默，一方面消化著方得知的訊息，倒也沒細思至其中是否有不合邏輯之況。

再而無話，不知過了多久，方若彤則見褚江將車子駛進處佔地彌足之大的國內著名燒烤品牌店──道品一側之停車場，駛入之際，方若彤正平心靜氣地深凝窗外景色，卻一瞥店門口處旁，有位遠看身形異常高大之男子，沉穩立於一側，同時望著身前地面不知在思索著些什麼──

依方才目視看來，她估計他也就只比喬一澐矮些，而這時正好穩然停入車位，拉上P檔隨後將車子熄火的褚江，似是注意到了方若彤的視線，順勢一望，一抹偉岸身影即是躍入眼簾，於是驀然啟唇：

「那一位，」方若彤則被褚江此時發話瞬時拉回注意力，撇頭與他相望，「就是我剛剛說的那名『朋友』。」語畢，褚江轉而俯首解開安全帶，方若彤亦然，爾後兩人便不緩不慢地抵至那名男人身前，則見褚江先行點頭示意，方若彤隨之做了相同舉動──縱使眼前面對的是名初次見面的陌生人，這點禮數，她依然是做得到的。

見狀，男人似是有些欲說還休，一瞬不移地凝著方若彤，不同於全身默然散發出之氣場般那樣沉穩，有些發紅著的眼眶，搭配上一身再也正式不過之衣著──黑色素面毛呢大衣下，是套深灰色西裝，以酒紅色領帶點綴，不難看出其貌似是商界中聞名遐邇的菁英人士，可此之於仍是個高中生的方若彤來說，周身氛圍實是有些壓迫，以至於她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小步，男人不難看出其彆扭之態，稍地一愣，而後穩住情緒，儘量以著和緩語氣沉聲道：

「……你好，」他刻意蹲下身子，儘量與著身前女孩平視著，試圖減低那源於他，不由自主漫於周身之迫人感，從而開始自我介紹：

「我是『雷戰』，打雷的『雷』，戰鬥的『戰』，是你媽媽很久不見的朋友。」此語一落，方若彤則見身前人緩然伸手，縱使其眸底之意，她感受得出，是同褚江那般良善，且無一絲敵意，可她總隱約深感──

他猶如是看透她的雙眼，去尋另一個人似的？

而於方若彤默然思索之際，卻沒注意至雷戰已然抬手多時，褚江則輕點了下方若彤的右肩以示提醒，她這才回過神來，頓了會，隨之與雷戰相握，出乎其意料外的是，雷戰的手看似厚實，可相握之力卻輕，一如點水，方觸即錯開，並未造成方若彤任何方面的不適。

於是三人先行於櫃檯確認預約資訊後，便由一位男服務生，領著眾人前往目的地之包廂。

此包廂內僅有個簡單卻大氣的黑色桌椅，最中央挖空處則是烤盤放置區，縱使雷戰先進包廂，方若彤居中，褚江墊後，可進包廂後，雷戰則轉身讓方若彤先行選擇座位，方若彤即頷首以示明瞭，入座了靠窗一側，雷戰則坐於其身前，褚江便順其自然地坐定方若彤右側，不過也因鶇城本就靠海，故此時方若彤下意識地往窗外一眺，則可見不遠處之漫流過整座城的河道──曲江，於暗夜中熠熠生輝著的波閃，那樣如夢似幻。

而再怎麼樣，倒也比不過身前這名明明今天才方認識的「叔叔」──雷戰，其一瞬不移望她和滿副欲要言說之態，略遜一籌。

雖她實是想側過身再而詢問褚江，眼前這名稱自己為「雷戰」之人，真與著倪芊然僅為「朋友」關係嗎？她倒覺得他倆似是有著不可言說的淵源，否則這般掙扎又帶點疼惜之色，是怎麼會出現在一個僅是「好朋友」的人的身上的？

但是她知道的，她要是這麼做，絕對不禮貌，打算或許等會雷戰去上廁所之際，再問也不遲。

而於方若彤默然思索之際，雷戰率先開口：

「那麼若彤，」其語氣顯得有些小心翼翼，怕是嚇著了她，方若彤基本上並不詫異他為何知道自己的名，畢竟一直有在與褚江聯繫，鑒於好朋友之立場，她的事他會略知一二也是情理之中，「你想吃些什麼？」此語一落，方若彤這才認真看起了菜單，不看還好，一看卻發覺這間燒烤店，套餐動輒兩千五起，至四千皆有，平均一人得負擔八百多的金額，她平時一餐也只吃五至六十元，如此額度之於她一名高中生來說，實是不合理，以至於她有些一愣，一時半會不知該說些什麼，雷戰見狀，興許是猜到了其些許思緒，連忙啟唇緩聲解釋著：

「你別擔心，這頓飯我請客。」的確，這是其一原因，可令方若彤更加猶豫不決的是，她實際上沒吃過這種高級餐廳，一時半會也無從梳理思緒，因此默了會，這才開口應著：

「您選好了，」她頓了頓，「我都可以。」隨之勾起唇角一小抹弧度，儘量使周身氣氛顯得平順些。

聞言，雷戰一笑粲，輕聲應了個「好」後，倒是讓一側的褚江有些意料外地挑眉，心想原來雷戰──也有這些表情的時候？

隨後，雷戰便偕褚江一同挑起套餐，最終點了個特級和牛三人套餐後，於方若彤復是望向窗外凝視江景發愣之際，雷戰又開了口：

「若彤，」他輕喚一聲，則見方若彤瞬時回過神來，轉而望他，「學校生活一切都還好嗎？有沒有些什麼困難的地方？」此話一出，方若彤心想，這位「雷戰」叔叔的起手式，倒跟褚江毫無二致，也因為初次見面，不過是情理之中，可的確，最近學校生活動亂實是過於之大，縱使過的有些艱辛，但她又能做些什麼呢？

一邊是如午夜噩夢般徘徊不去的藍熙，一邊則是幕容楹莫名的追擊──

這樣的生活，是她從未想過，也不願迎來的。

而她所能解決此況的唯一辦法，便是讓自己儘快強大起來──

目前的她，也是持續在這麼做的。

思及此，方若彤默了會，便只簡短應了個句：

「還行。」興許是初次見面之由，方若彤仍是有些不自在，語畢還轉頭望了身側的褚江一眼，只見褚江給了她記放心之色，這才安撫了下其有些焦躁的心。

「那麼，」見狀，雷戰縱使深感彼此間的隔閡，也不氣餒，繼而循序漸進地緩聲試探著：「你能不能跟叔叔說些學校裡有趣的事？」聞言，方若彤有些一愣，未應之際，接續聞雷戰又道：

「我還聽說你從入學以來，就都是全校第一，很厲害。」此話一出，方若彤這才有些反應地稍頷著首，畢竟其所說為事實，褚江也知道的，她沒有否認的必要，於是思索了會，這才開口應著：

「……學校生活，」她頓了頓，仍是選擇隱瞞最近發生的一連串事件，「前些陣子一直在準備複習考，」但到底還是得說些重點事項，若真什麼都沒發生，日子過得實是有些枯乏，「現在就是專心上課。」語畢，雷戰正又試圖說些什麼，恰巧此時一陣敲門聲響起，服務生推著餐車進門上菜，致使對話終止，眾人則於道道佳餚擺滿桌面後，方若彤這才想起方才雷戰於點餐前，有向她說明這是個三人和牛套餐，以至於此時桌面上牛肉佔大多數，也不吃驚，只是這份量，光憑她一人是吃不了多少的，不過這可是有著兩名大男人，她想，這頓飯應該是可以順利吃完的吧？

而上完菜後，雷戰率先夾了些菜下去烤盤上，不一會烤好後，則依序遞給方若彤和褚江食用，兩人皆是道聲謝後，方若彤這才開始細嚼慢嚥著，事實上尋常時候這時間點，她早該同倪芊然於家中用餐，估計現在也快吃完了，可為赴此約，卻是硬生拖到了現下，她的肚子也餓了多時，便也不再扭捏，大方又夾了幾口菜，倒是雷戰一瞥方若彤皆是夾了些菜後，似是對其餘東西不感興趣，不禁微蹙著眉，有些不解一問：

「怎麼只吃菜呢？」其語氣極其和緩，並未有任何一絲的壓迫，隨之方若同便見他夾了許多方烤好的肉，置於自己盤中，「來，叔叔多夾點肉給你。」縱使實質上，方若彤對於此種油膩的肉有些排斥，礙於是褚江的朋友，又是倪芊然的舊識，她也不好推辭，夾了口菜放進嘴裡咀嚼後，便又夾起了片肉嚼著，雷戰見方若彤吃下，這才心滿意足地俯首去吃些其他東西去了，一旁的褚江也拿起夾子幫忙烤著，方若彤本想拿起最後一支夾子幫忙烤肉，但光這兩人烤肉的速度和食物份量，便已足夠三人吃食，她便打消了此念頭。

而後雷戰同褚江二人邊烤著肉，邊時不時地搭話著，方若彤則默然於旁聽著，不聽還好，這一聽，倒深感此兩人之氛圍，有時似是上司和下屬，可其中卻又漫溢著朋友間愜意般的真摯，總的來說──

方若彤可以感知的到，他們彼此間，交情鐵定頗深。

思及此，方若彤下意識地去夾眼前幾根烤好的四季豆，卻不料這時，雷戰又將話題繞到自個兒身上來：

「對了若彤，」方若彤則抬眸見身前人笑迎著，似是自見到自己的那刻起，他便一直處在那樣氛和樂的狀態中，無可自拔，「聽褚江叔叔說，」他一瞥身側之人，從而再落定己身，緩聲詢問著：

「你最近在練習跆拳道，是嗎？」此語一落，方若彤不由自主憶起早先於咖啡廳忠和褚江的對話，沒打算隱瞞，誠實以對：

「嗯，」她微頷著首以示話語裡的真實性，「是一個同班的朋友教的。」聞言，雷戰則笑著放下烤肉夾，轉而雙手交疊置於下巴下側，滿副試圖細聽她娓娓道來之態，將下午褚江來不及問出口的，給道了出來：

「那你怎麼會突然對跆拳道有了興趣？」此話一出，方若彤倒是沒想到他會這樣一問，卻同時憶起了幾天前與滷味店老闆──也就是藤遠向的對話，於是不慌不忙地默了片刻後，便道：

「就是單純地想學，」這次，她再也不那麼慌亂及難以啟齒了，再而給出了不同於那時的一個應答：

「也是想在必要時候，可以保護媽媽。」更得以保護她自己，和所有她所愛的人。

其餘二人聞言，紛紛不住一愣，一段短暫的靜默過後，雷戰不再打算說些什麼，僅是默然伸手，於方若彤未應之際，輕觸了下其髮頂，隨之低聲穩然一應：

「……乖孩子。」方若彤則望他滿副情悽意切，雖不明所以，但也沒想著躲開其舉止──不知為何地，他同滷味店老闆那般，有著不同尋常人足以使人接受其靠近之特質，尤是他這一觸，方若彤倒深感他實像名苦口婆心的長輩般，以著行動悄然鼓勵著晚輩那樣日月無私──

難道他倆間，真有著些什麼樣「實質上」的關係？

此問於心乍現之際，方若彤縱使有些吃驚，但終究只是個念頭，不過片刻稍縱即逝，也因著方才喝了些開胃的湯水，以至於現下想去趟廁所，於是先行向眼前二人告知：

「不好意思，」身側的褚江和雷戰不約而同望她，此話一出，方才那般凝重之圍漸散，她繼而一句：

「我先去趟廁所。」語畢，雷戰及褚江則先後道了句「去吧」，方若彤則緩步出了包廂。

一出包廂，她倒沒想著直接詢問服務人員洗手間之所在地，而是依循掛於天花板的指示牌，順利尋至，出乎意料的是，於其上完廁所後步出走廊，旋是右拐準備返回包廂之際，她卻遇上了個熟悉之人──

是喬一澐。

喬一澐見身前之人的出現，明顯有些一愣──

不同以往的全黑街頭風裝扮，與身著校服時清純的她，兩者截然不同之氣場，卻有著共同的一張面顏──

眼前人──真是方若彤？

而於喬一澐深感困惑之際，方若彤則是不緩不慢地抬首望他，隨之啟唇一問：

「你怎麼會在這？」一聽見那嗓音，喬一澐這才確信自己沒認錯人，於一瞬回過神後，則緩然應著：

「跟家人，吃飯。」語畢，便挑了挑眉，正要開口之際，方若彤多少猜到了他想說些什麼，即換她開口解釋著：

「我跟叔叔出來吃飯。」急中生智之際，她把褚江說成了真有血緣關係之「叔叔」，相信喬一澐並不可能追根究柢般同她回包廂去，確認這口中之「叔叔」為何者。

雖說她並未知曉喬一澐這富貴公子出身，不知道會不會老早於何時便將她身家給調查了個遍，但總歸來說，這麼一個說法是最安全的。

聞言，喬一澐微不可察地頷首，隨之憶起先前孫然偑傳給他的檔案，檔案內容很短，才一頁，但是並未提及她有個「叔叔」的存在，縱使有些疑慮，可她既然這麼說，他也沒打算追問。

而於方若彤認定兩人再無話可說，即要開口道別之際，喬一澐卻又於此時驀然出聲，輕啟著唇道：

「你等等，」他頓了頓，似是有些難以啟齒接下來的話語，「有事？」一語落下，方若彤雖有些疑惑他為何會這麼問，可仍是認真思索了會自己等會回家後，不過就是再做些作業、預習點明天的上課進度，再而陪倪芊然說些話，估計就要睡了，於是則應：

「沒什麼事，」她一瞬不移地望他，則見其神態似是有些疲憊，興許是遇上了些不順心的事？想找她聊聊？隨之一問：「怎麼了嗎？」此語一落，方若彤罕見地望喬一澐有些羞赧地垂下眼簾，仍是在掙扎著些什麼，方若彤也不急，縱使彼此身側之服務生或用餐顧客，見兩人動也不動立於此轉角處，於來往之間不斷側目，她依舊選擇心平靜氣地待身前人調整好狀態後，接續聞他沉聲一句：

「……可以，」其一瞬抬眸，四目相對之際，方若彤接收到了其眼底遙不可及的希冀與渴望，蒙上了層灰黑，異常牽動著她心底處情緒，隱隱作痛著，「陪我？」縱使是個疑問句，可那厚實的語調，和縱使表面看似平靜，卻忍不住漫溢淒傷之神態，方若彤想，她怎麼可能說得出「拒絕」二字呢？

眼前的他，也是曾在她最脆弱的時候，幫助過自己的人，她是不可能在這種時候，棄他於不顧的。

於是，方若彤下意識地頷首以示應答，則見喬一澐的臉色稍地舒緩了些，可下刻，卻又想起此行是褚江開車送她來的，若要同喬一澐會和，就得再次返家，約定時間地點，再而出發。

於是在捕捉到方若彤面顏上的異色後，喬一澐便緩聲詢問著：

「我載你？」聞言，方若彤則掠視他一眼，心想等會得先同褚江告知一聲，並且同時介紹他就是那位教自己跆拳道的朋友──也就是喬一澐，估計說了這些，褚江也不會不同意的，於是才應：

「好，」她稍地頷首，「不過我得先跟我叔叔通知聲。」聞言，喬一澐緩然頷首以示應答，兩人便各自落下了句「等會見」，方若彤則依循原路，返回包廂，則見包廂裡頭的二人，邊吃食著菜餚，邊談笑著，周身氛圍倒比方才要舒緩些。

方若彤回座後，雷戰照例給她夾了許多菜餚，褚江亦然，方若彤雖深知他倆好意，可自己實是吃不下這麼多，於是僅好開口說明自己食量真的不多，他倆也沒再堅持給她夾菜了。

爾後的閒談，方若彤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著，更多時候皆是雷戰和褚江二人，似是談論著世界經濟抑或是股市跌漲的話題，不知過了多久，一聲震動連帶桌面一同微響著，褚江下意識地看去自己至於桌上的手機──嗯，沒反應，方若彤則毫無動靜，因為她並不會於吃飯途中，接起任何電話，再者，她的手機此時正放在座椅後頭的包裡，倒是雷戰，在發現原來是自己手機正在震動之時，旋是起身，以一記歉笑道了聲抱歉後，便離席，餘留褚江和方若彤二人於席上。

這時，方若彤憶起了方才和喬一澐的約定，於嚥下一片瘦肉後，便扭頭向褚江告知道：

「褚叔叔，」她便見褚江同是轉頭望她，接續句：「我剛剛恰巧遇上了朋友，他有事找我，所以等會我會跟他一起離開。」言下之意，便是要褚江不用送她回家的意思，可褚江哪是個這麼好打發的一個人，隨便一人都能接送──

要是方若彤不小心被人拐走了，那該怎麼辦？

於是，復要開口詢問之際，方若彤似是感受至他的不放心，即是解釋著：

「放心吧，」她一笑粲，「是喬一澐，也就是我說免費教我跆拳道的那位朋友。」此話一出，褚江雖有些鬆心，但總歸還是得親自見見，於是默了會，這才又應：

「好，」他頓了頓，「但是我得看著你們一起離開，回家後，也不要忘記傳個訊息給我。」總歸來說，到底還是有些不放心，可既然方若彤都這麼說了，那他也是相信她的。

爾後雷戰返回座位，一桌菜其實也吃得差不多了，三人便整理了些餐盤後，一同抵至櫃台，由雷戰結帳，這才出了門口，可一出門口，方若彤餘光則見抹高大身影，悄聲於旁似是已然等候多時，方若彤見他瞧見自己後稍地起身，便下意識地將手背於後頭，擺了擺手示意他稍等，喬一澐見狀，便是默然步至大門口旁更為隱蔽之處，隨之見方若彤同身旁兩名高大的中年男子，一高一矮，右側那位遠看似是與自己差不多身高，左側那位則是略矮了些，但也不矮，三人直往一旁的汽車停車場走去。

一路無話，直至他們抵至輛價值不菲的Rolls-Royce Dawn旁──方若彤知道，能擁有這般車子的人，非富即貴，更是讓眼前人的身分蒙上了層神秘色彩，可總歸來說，今天一餐下來，他帶給她的整體感受是好的，並非阿諛奉承，僅是實話實說。

一見熟悉車輛映入眼簾，雷戰這才停下腳步，思索了會，驀然回身，向著方若彤輕聲道：

「那我走了，」說及此，他頓了會，順勢整了下西裝，似是有些緊張，從而一句：「那麼臨走前，」他倏然蹲身，致使方若彤有些迷惑不解，正立於其身後之褚江，也有些吃驚，「能給叔叔一個離別的擁抱嗎？」他順勢張開了些雙臂，同時半蹲著，此態映於其餘途經此處之人眼中，方若彤估計他們倒可能誤他是個正尋求女兒擁抱的父親。

見狀，方若彤不住一愣，雖說雷戰給她的第一印象頗佳，可說到底，彼此間仍是初次見面的「陌生人」，如此要求一個擁抱，基於外國文化，或許不算些什麼，可她並非那般外放之人，這般要求實是有些過了，可她方才又正吃了人家一頓飯──

如此斷然拒絕，又叫人情何以堪？

而於方若彤於心掙扎之際，雷戰似是想起了些什麼，邊失笑著邊回復站立之姿，復而整了整衣裝：

「抱歉，我有些過了，」他不假思索地向方若彤一個歉身，隨之撫上其髮頂，一如方才點水那般輒止，「但相信我，我並無惡意。」語畢，則再輕聲道了句別離後，也同向褚江點頭示意著，扭頭便上車去了，方若彤隨後偕褚江來到原停車處，率先開口：

「那褚叔叔，」她一個躬身，以示道別，「我就先去找我朋友了。」聞言，褚江並未阻擋，靠於車身旁，從而一問：

「那那位朋友呢？」他想，既然他要載也無妨，但是也得見見這人長什麼樣──

他看人挺準，第一印象即可判定這人是善是惡，八九不離十。

於是方若彤先行回身，目光於鎖定喬一澐此時所在處後──也就是餐廳大門口柱子旁，略為深黑處，一抹修長身影，抬手指向那，褚江順勢一望，先前雖有在新聞報導中見過其真面目幾次，可皆是相片，相片畫質也不算好，而今才見這小伙現身，於此暗夜中仍是套全黑裝扮，那樣地孤冷高絕，其中氣質，不可斷然言說。

於是，褚江也不再想，邊緩然頷首著不忘再次叮囑：

「那我看著你過去，你之後到家再傳個訊息給我。」方若彤最終應了個「好」，便緩步走向喬一澐此時所在，而喬一澐見方若彤朝自己走來，也不再立於陰影處，反是向前步出幾公尺距離，那張面顏，倒是讓褚江微挑了個眉──

挺俊俏。

爾後便見方若彤與著喬一澐會合後，再而回身向自己揮手道別，喬一澐並未因不認識自己，而未有作為，反是緩然頷首以示禮貌，他同是揮手一應，卻仍是一路上滿懷著心思踏上返家路途──

這喬一澐，究竟在想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