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上的人

這是在我變成牆壁以前發生的事。

由於換了新工作的緣故，我搬離了舊家，開始物色新的住處。負擔不起市區高額房租的我，最後終於在鄰市找到一間月租七千元的套房。房東是個和藹的老先生，他說老伴前年往生，兒子又在美國工作，獨自住在這裡難免觸景傷情。因此他將房子好好整理了一番，而我是第一個，也是目前唯一的住客。

他落寞的背影讓我想到了人在鄉下的爺爺，也許是這種投射心理，我簡單確認過房間格局、打量了一下起居空間就決定簽約了。

老房東說他就住在距離這裡五分鐘路程的老家，若有任何問題，可以隨時打給他聯繫，便將鑰匙給了我，說隨時都可以搬進來住。我的行李不多，當天晚上就入住。雖然這裡是老房子，但環境整潔，而且因為遠離市區，晚上特別安靜。

但有件事情卻讓我有點疑惑，那就是房間的天花板，並不是單純的牆壁，而是像辦公室一樣，是正方形的隔板組成。老房東解釋道，在兒子去美國工作前，這裡曾經是他個人的工作室，有照兒子的意思整修過。

他提起兒子時神情特別複雜，我想是因為寂寞吧。

就這樣住了幾天，今天晚上我有些失眠，翻來覆去睡不著。好不容易睡著，半夜卻又突然想上廁所。我睡眼惺忪地扭開小夜燈，卻看見天花板被掀開一塊，有個男人的人頭正睜大眼睛望著我。

我嚇得驚醒過來，拎起了手機就往外頭跑。外頭冷冷清清，一輛車也沒有。我用顫抖的手指撥通了警察局的電話，接著也打了好幾通電話給房東，但都無人接聽。一個人站在寒風裡，驚魂未定。過了一會，警車駛來，沒多久滿臉睡意的房東也來了。他先是表示自己熟睡所以沒接到電話，聽到我說天花板上有人後，他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警察和房東走在前頭，老先生開了門，屋裡靜悄悄的，彷彿什麼事也沒有發生。警察檢查了我房間的天花板，但上頭的空間空無一人，只堆放了一些陳年舊物；保險起見，警方將整間屋子都大致翻找了一遍，依舊沒有發現異狀。最後，他們說或許是我太累、看錯了，就收隊離開了。老先生的表情很是擔憂，他說，他今晚可以先住在隔壁房間，若真有異狀他也可以幫忙。

我雖然驚魂未定，但經過警方的仔細查找，加上老先生誠懇的安慰，我想或許真的是我眼花了也不一定。抱著忐忑的心情，我說服自己今晚先留下，但明天之後還是要開始找新房子。不論是不是看錯，這番折騰已讓我心裡留下陰影。

老先生在離開我房間時，留下一個憐憫的眼神，還有一聲長長的嘆息。

我聽見房門從外頭被鎖上的聲音。

我看見衣櫥被從內而外打開，底部隔板被掀起。原來這裡有個暗門。

一名高大且瘦弱的男子緩緩爬了出來，向我走來。

他的臉，長得和老房東有些神似……。

※※※

「房東阿伯！這間房間很漂亮欸！這牆壁是有打掉重做嗎？感覺材質不太一樣。」我感覺到有一雙細嫩的手正撫摸著我的臉。

老房東那熟悉的聲音從遠方傳來。「對阿！這裡之前是我兒子的工作室，他去美國之後，我就重新裝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