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為靈異恐怖小說。
我叫溫振兆,是一個在台北工作的工程師,今年32歲。事情,是發生在我國小的時候。
我老家是在台中的一棟公寓大樓,整棟大樓有四十戶左右。當年算是高級社區,由名建築師操刀設計,但缺點是隔音差,時不時會聽到隔壁的吵架聲音。
我家離國小不遠,走路不到十分鐘的距離就可以到。我爸媽對治安不知道哪來的信心,打了一副鑰匙給我們姊弟倆,讓我們放學後自己買午晚餐回家,小小年紀就成了鑰匙兒童。
那一天是禮拜三,念國小的我只要上半天課。放學之後,買了維力炸醬麵跟黑松沙士回家。這很不營養的午餐組合,在當時被我視之為每週一次的午餐享受。
吃飽喝足的我半躺在沙發上,拿著遙控器切換頻道,看有沒有哪一台正好在播卡通片。
忽然,我眼角餘光看到電視櫃旁的廚房,有一個男人迅速地走過。當我移動視線時,男人已經飛快走進了另一間房間。
……我們家一共只有四個人,爸媽都在上班,而姐姐唸國中,這時間她還在上課呢。
現在除了我之外,家裡是不會有其他人的。
小偷?還是我眼花?
我放下手中的遙控器起身,走到廚房前,轉頭朝那個男人走進的房間看。
那是我的房間。正對門口的是一張靠牆的單人床。走進房間之後,我朝左右看了看。
沒人。
果然只是我眼花了嗎?
當時我正好從一些小知識的節目上學到,看到強光之後立刻看向暗處,會出現強光形狀的殘影。
於是我就想著,是不是類似的錯覺。
一邊想著我一邊轉身想往客廳走,看卡通還是比較重要的。
沒想到才轉身,整片黑色的東西擋住了我的視線,看起來像是一塊布。
我抬頭一望。
男人站在我面前,他低著臉龐滿頭亂髮,皮膚灰白毫無血色,面無表情地看著我。
猛地,視線變得昏暗,眼前一黑。
咚!
當我清醒過來時,看到我那剛放學的姐姐,她一回家發現我倒在房門前的地板,連忙把我搖醒。
「你怎麼躺在地上?」姐姐滿是困惑的表情。
我看了看窗外,天色變得橘黃,我昏了大約有四、五個小時。
爸媽回來之後,我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告訴他們。他們聽完之後沒多說什麼,只是表情凝重。
爸媽在他們房間,關起門來討論了許久。
隔天一早,他們打電話跟學校請假,帶我到老家附近的王爺廟。我家從小就常來這廟拜拜,還讓我認王爺公做乾爹。
黃師姐是王爺廟的廟婆,當我們跟黃師姊講這件事的時候,她笑笑地叫我們不要擔心,好兄弟可能是路過,小孩子偶爾會看到不該看的東西,不小心冒犯到了而已。
當下幫我做場收驚法事。
其實我當時沒什麼特別的感覺,也或許是我還小,碰上了也沒覺得害怕,所以不覺得收驚有差。收完驚,倒是我爸媽比較有感,明顯安心不少。
但是三天後,我房內緊靠床的那面牆,出現了奇怪的污漬。
一開始是灰灰的小點,那時我還不太在意。但一天天過去,灰色的部分越來越深,同時向外逐漸蔓延。
污漬變得越來越有「形狀」,先是一對眼睛,接著是鼻子、嘴巴。一個禮拜之後,污漬變成一個人頭形狀。
爸媽又趕緊帶我去廟裡,這次請示王爺公,抽了一張籤詩。黃師姐替我們解籤,籤詩表示這個男人是在我家附近往生的,要瞭解因由才能讓事情圓滿解決。
於是我爸媽跑去問公寓管理員,大樓最近是不是有人往生?
管理員支支吾吾了好一會才肯告訴我們。
我們家所在的公寓其實是四棟連在一起,雖然四棟各自有樓梯間,在中庭有不同的出入口。但整體結構是一體的。
與我家相連的隔壁棟鄰居有一個兒子,前陣子交往九年的女友甩了他,那前女友跟其他男人有複雜的感情關係,肉體關係也很複雜。他在交往過程中一直很痛苦,這次不但是發現又被綠了,女友還馬上分手搞消失。
他終於受不了刺激,在天花板的吊扇上綁了根繩子,上吊自殺。
而那個人上吊的時候,臉朝的方向就是我房間。
我爸媽都嚇傻了,趕緊上門找他家人,他的家人聽到之後非常驚訝,我們兩家人一起去廟裡問王爺公。
神明說,男子死後有牽掛,所以喪事辦完了也不肯走,在死時的地方四處遊蕩著,也因為長時間遊蕩不定,怨氣自生。
兩家人又浩浩蕩蕩地回到公寓大樓,在他上吊的房間內擲杯。
原來是他念念不忘分手的前女友,可前女友別說喪事了,在他死後弔念一下都沒有。這就是他遊蕩生怨的源頭。
他的家人對我們很是抱歉,保證會把事情處理妥善。
過了一個禮拜他們再來拜訪我們,說他們已經處理好了。在這一個禮拜,這家人託人找到那前女友,對她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千拜託萬拜託才讓她肯來上一炷香。當然他們沒有告訴她,男人怨氣不散甚至到我家顯靈鬧鬼,怕把她嚇得不敢來了。
從那以後我就沒有見過那個男人。污漬沒有消退,是我爸把房間重新粉刷一遍,污漬沒有再浮現過
我在那個房間繼續睡了十多個年頭,直到我上大學離家。我姐嫁人之後家裡多了空房,我原本的房間就被當成了儲物間,堆滿了雜物。
「舅舅,你在看什麼?」五歲姪女拉著我的手,說道。
「這是舅舅以前住的房間啊!」一把抱起打斷我回憶的姪女:「你看你奶奶堆了多——少垃圾,把舅舅的房間都埋起來了呢!」
「不要教壞我孫女!」我媽從我背後拍了一下:「還不換鞋子,要出門吃飯了!」
今天是大年初二,晚上我們要去外面吃大餐,餐廳就在我老家附近,所以我們打算走路過去。
我們一家六人走出公寓大樓的大門,經過管理室時,年輕的保全向我們點頭致意。
這時,我看到了一個駝背的老太太。她在管理室對面的垃圾箱旁翻著東西,身上的衣服充滿污漬,手上長滿老人斑。許多垃圾都被她翻出來,散落在地上。
「嘖,怎麼又是她?」保全起身,臉上充滿受不了的無奈神情。
「她是誰啊?」我忍不住好奇心。
「一個瘋瘋癲癲的女人,據說在這裡很久了。」保全開門走出管理室,邊大喊著:「走,快走!不要再弄亂了。」
在這裡很久?聽到保全這麼一說我才喚起些許印象。大約是從我國中開始,有個看起來精神有問題的阿姨會在我家附近晃來晃去。我記得她以前比我媽還年輕的模樣,怎麼現在變得這麼蒼老了。
「振兆,你在幹嘛,還不走?」我媽在前方對著我大喊。
「來啦!」我回了一聲,往前走時,回頭再看一眼那個女人。
我心頭一緊,一股寒意從尾椎竄上來。
老女人的背後,隱隱約約浮現著滿頭亂髮的男人,他低著頭,下半身隱沒在女人的身體。那模樣宛如寄生樹,生根纏繞著宿主。
老女人屈著身體,跛著腳緩緩離開。她歪著頭,嘴角一直笑著,臉與脖子不時抽慉。
而男人緊跟在老女人背上,纏身飄動。
我瞬間就明白了。
是她。
是他。
一炷香不夠還,一輩子才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