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傳(八十九)衣錦還鄉

兩大弟子領命、自去忙活；轉身面對另外四個弟子，檮杌天穹發話道：「你們四個已經畢業，照例該衣錦還鄉……祝融明月，妳的交換學生期滿，也該回天界無量大學去了，帶回一張『通過終極考驗』證明，也算對無量大學有交代了。那麼，大家就各忙各的，去吧！」「多謝師父教導之恩！」四人齊齊鞠躬，說著、眼眶泛著晶瑩水霧。

「好啦！沒那麼多好傷感的，又不會真的天各一方、後會無期；想見面時、大家約了就回來嘛！」檮杌天穹輕鬆瀟灑地說著，便站起身道：「我也該回檮杌老家走一趟了。」

檮杌的老家在中亞，過了帕米爾高原再向西，那是一片原本生滿椰棗林的地方。經過人類十幾世紀的鯨吞蠶食和「開發」，人類擴張的領地便是侵占了檮杌的棲地，檮杌一族只能躲進沙漠山洞裡、向地底下發展。而他們所謂的「發展」，便是靠牙齒和爪子，一點一滴的向下挖掘。檮杌族過的生活，講好聽叫做「很樸實、很傳統」；講難聽了就是「很窮、很落後」。牠們維持著二十萬年前的生活模式：狩獵、爭鬥、爭鬥、狩獵。

自詡為上古神獸的嫡裔，牠們不屑與外界交流，更別說聯姻了；也幸好牠們天生自帶的靈力，能夠自行繁衍後代，雖然子嗣稀少、但卻獨有一份「絕對純種」的驕傲。他們把這份驕傲、連同許多古老的記憶刻在基因裡，一代代傳承下去。也正因為如此，絕大部分的檮杌更是心甘情願窩在沙漠地洞裡，重複著二十萬年來先祖的生活方式。

牠們除了偶爾化身為牧羊人，將整群的羊偷進山洞裡之外，幾乎不曾進入人類社會；這些檮杌們，空有天生的靈力卻不會使用，因「凶獸」之名而不願與荒原密切交流。

二十萬年來，偶爾有那麼一、兩隻檮杌離開原生地，出外歷練，最後都是銷聲匿跡、不知生死。絕大部分的檮杌們，還是居住在塔克拉瑪干沙漠裡。

可是就是這麼一個窮困落後的部族，生出了「檮杌天穹」這樣的天才，檮杌天穹的功績，蓋過了他的攣生兄弟___檮杌滄海；其實，老檮杌一家生的這兩個雙生子，都是優秀的佼佼者，光看檮杌滄海能憑一己之力、成為「詢問者號」這樣的星際飛艦艦長，便知道，他也不是泛泛之輩。可惜，有個叫做檮杌天穹的哥哥比他還要閃亮，他就被比下去了。

當年那隻被「異寶」砸中、無意間傳送到另一世界的老檮杌，正是檮杌天穹與檮杌滄海倆兄弟的第二十七代曾祖，牠把那段記憶深深刻進自己的基因裡，流傳下來。整個檮杌族，現在還留有這段記憶基因的，只剩五隻檮杌了；也正因為如此，檮杌天穹和檮杌滄海，小時候在族裡一直被視為異類___這兩兄弟的記憶基因多了些東西。

開著荒原路華越野吉普車，依舊一身米白色三件式西裝打扮的檮杌天穹，將車子停在沙漠裡一座黑忽忽小山前。他下了車、繞到後座揹起一個登山用的大背包，那背包塞得鼓鼓的，就像是要來露營一般。只是，沙漠上除了黃黑的沙石、就剩下幾叢乾瘦發黃的仙人掌，呼嘯捲過的風使人燠熱乾渴，除了藍天，沒有其他景致可言。

他走過小山西面，那兒有一個像是裂隙的山縫，看起來除了能擋一點兒風之外，連毒辣的太陽都遮蔭不了。這山縫縫裡，下了三道禁制，一般人類就算迷途至此，也無法窺探道真實的山洞，只會以為那就是一道山邊裂隙罷了。

這檮杌族設下的三道古老禁制，當然檔不住檮杌天穹的腳步。眼看著他似乎就要撞上山壁，長腿一跨，就隱沒在山壁裡了___這是最外層禁制、障眼術。

走進山洞裡，迎面而來是一片漆黑，檮杌天穹雙眼用力一睜，赤紅的大圓瞳顯露出來、一切變得清晰無比……一個身穿蒙古獵裝的「男子」正倚坐在山洞牆邊打盹兒，他歪戴的氈帽下是濃密糾結的捲曲毛髮、還能隱約看見頭上的捲曲尖角，兩「手」抱胸、兩隻腿露出長褲的部分，卻是尖利的爪子和同樣黝黑捲曲的腿毛。

乍一看，似乎人模人樣，但一細瞧，活脫俄羅斯中亞地區傳說裡的「魔鬼」___俄羅斯民間傳說的大小魔鬼原形，其實就是檮杌。

「喂！該醒醒了，我若是人類，你早就被轟斃了拿去做標本啦！」檮杌天穹咬牙切齒的用獸語說道。

「唔，別吵！」那隻檮杌守衛還想翻身再睡，卻一下子猛的驚醒，「人類？有人類進來了？」反射動作般，他正想拉動警報鈴的繩索，被檮杌天穹一個箭步上前，掰著爪子掀翻在地。

「喂！你先看清楚我是誰，隨便拉警鈴繩的後果你能承擔嗎？」

「標本……我不要當標本！」那檮杌守衛被壓制在地上，嗚咽著吐出破碎的獸語，他最在意的，還是「被做成標本」這件事。說的也是，堂堂上古神獸後裔，真的因戰鬥而死、乃在所難免，還可算是種光榮的死法；但是被做成標本供低級愚蠢的人類參觀、甚至假借「研究解剖」之名、東摸西摸隨便玩弄褻瀆，那可是最羞恥的事！

「看清楚，我，檮杌天穹，回來了！」檮杌天穹低聲嘶吼著，在最後三個音發出喉間的時候，他也恢復了青面獠牙赤紅眼、全身捲毛頂著尖角的面像，抓著守衛的爪子又尖又黑，輕輕一刮，守衛的衣服便嗤拉拉的裂成好幾條寬布條。

看見眼前的青面獠牙赤紅眼，守衛徹底放鬆了，他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癱軟下來，嘴裡嘟囔著：「天穹好兄弟，別嚇我！」

接著，那守衛隨爪拿起一顆石頭向深邃的洞裡扔，那是「通報石」，告訴裡面的族獸：有神獸來了。

「天穹，你自己進去吧，我還得站哨守衛呢！」那守衛說道。

「就憑你剛才的守衛方式？算了吧！」檮杌天穹忍不住嗤笑道：「我隨便設個結界都比你『親自』在這裡都強。」他一邊說著，一邊念了句咒語，揮一揮手，身後出現一道水波也似的薄膜，涵蓋了洞口、緩緩流動著。

「走吧，難得我回來，隨我進去敘敘舊。」一爪子撈起倒在地上的檮杌峭壁，檮杌天穹邁開步子向山洞裡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