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說中使用顏色

2021/07/13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顏色的文化意義

　　顏色對看到的人來說會基於他的文化背景連結到某種感受，雖然對很多人來說這是老生常談，我還是在一開始先說明一下。

　　這是我小時候最認真收看的特攝影集「金剛戰士」（年齡暴露），大家可以看到站在中間的主角是紅衣戰士（順帶一提他的機械是戰鬥暴龍），這在戰隊類型的作品可說是約定成俗的概念，其他像可愛的女孩子是粉紅色、技術人員是藍色，甚至還有非裔是黑色、亞裔是黃色這些放到現代可能讓人無法接受的刻板印象。

　　需要注意的是，相同的顏色換到不同文化背景象徵的意義可能完全不同，現代的嬰兒用品，如果是女孩，你可能會想買粉紅色，如果是男孩，你可能會想買淡藍色，希望傳承給弟弟或妹妹使用，可能會選擇淺黃色，這是美國嬰兒用品廠商為了區分市場所設計，但其實商人在二十世紀初一開始做市場區隔時，是把粉紅色設定為男孩的顏色、藍色設定為女孩的顏色。

為什麼粉紅色代表女孩、藍色代表男孩？擁有誤會、偏見與各種策略的色彩

為人物或場景指定顏色

　　以上都是影視、實物之類能夠實際看到顏色的範例，那麼小說呢？文字沒辦法真的看到顏色，顏色能在小說中達到什麼效果呢？

　　受限於人腦的想像力（就像繪圖受限於螢幕或印刷），我在小說中使用顏色時，通常會把某個人物或場景指定為一種顏色，用這個方式快速定義人物的性格或場景的氛圍。

　　但實際上人物和場景都不可能只有一個顏色，因此有時候我會使用相近色系或調性的顏色烘托，有時我會使用對比的顏色襯托。

　　躲在圖書館後面死角的大江夢繪穿著只在少女漫畫中看過的蓬蓬短裙，白絲襪包裹出雙腿纖細的輪廓，充滿荷葉邊打摺的胸口鑲著一枚薑黃色的明亮寶石，唯一不變的是栗色長髮的雙馬尾。——《世界上唯一且孤獨的魔法少女》

　　大江夢繪的主色是「薑黃」，髮色則選擇同樣是暖色系的「栗色」，白色是百搭沒錯，但也是用明亮的顏色搭配暖色，來傳達出她夢幻、懷念的感覺。

　　那個世界是鈷藍色的。牠們在無聲中悠游而過，成群的血橙腹鱗照亮這片圓筒狀的寂靜空間；圓眼中針尖大的瞳仁轉也不轉，只隨著同伴的水流前進，無疑從眾，但絕不盲目，因為數以十計的牠們只朝著一個方向而去──血腥。——《沉溺食人魚缸的愛》

　　對比用場景來示範，這裡寫的是水族館中的食人魚缸，第一句就用獨立的句子來強調整個場景的主色，然後用對比色讓食人魚在場景中更醒目。

選擇顏色的詞彙

　　選定顏色後，再來是要怎麼描寫，其實大部分語言中純粹用以代表顏色的詞彙都很少，我們往往用「實物」來代表顏色，譬如「橘色」，就是橘子的顏色。實物也常用來表現顏色之間細微的差別，譬如「雪白」和「米白」同樣是白，但對我們的眼睛來說是明顯不同的顏色，也會形成不同的感受。

　　用以表現顏色的實物也有文化上的差別，可以看看我的愛用網站「原色大辭典／和色大辭典／洋色大辭典」，#192f60 這個顏色，在和色大辭典中叫「紺青」，在洋色大辭典卻叫「普魯士藍」或「鐵藍」，假設我正在寫一個日本時代的故事，相同的顏色，如果是要描寫和服，我可能會用「紺青」，但如果是要描述洋服，可能就會改用「普魯士藍」。

紺青

普魯士藍＆鐵藍

　　 #0068b7 這個顏色可以叫「鈷藍」，也可以叫「寶藍」，但我在描寫食人魚缸的時候，會選擇少見的「鈷藍」來營造比較奇異的氛圍，而非讓人感受到華麗的「寶藍」。

鈷藍

寶藍

飽和度、亮度、色澤

　　只要有用過任何繪圖軟體應該都知道，除了色相本身，飽和度和亮度也會影響我們眼睛所看到的顏色。

　　目前為止的經驗，我覺得飽和度不太會另外表達，通常一開始使用的顏色詞彙就有差異，但亮度和色澤有時會在顏色詞彙以外描述。

　　少女緩緩走來燈下，鐵藍色的吊帶短裙在擺動中散發奇異的金屬光澤，隔著一小截白皙的大腿便是顏色淺些的過膝襪，包裹又長又細的腿，直到踝上出現的圓頭黑皮鞋，黑髮罩在連帽斗篷之下，毛料的斗篷同樣散發微妙的藍灰色金屬光，領口別針上閃耀著格外藍的亮光，彷彿清澈見底的海。——《世界上唯一且孤獨的魔法少女》

　　這段描寫的角色森晴海，主色設定為鐵藍，同時又重複使用「金屬光澤」、「藍灰色金屬光」來加強冰冷的質感，至於為什麼用「鐵藍」而非「普魯士藍」或「紺青」的理由，應該也很清楚了，同樣是要加強金屬的印象。

　　那麼最後來個綜合範例：

　　隨著視線超過一樓的深綠磨石子地，迎面是一片深紅。深紅色的房間，這是我第一個印象，然後才發現是照進紅檀格窗的幽暗日光把後殿染成濃重的顏色，清一色沒有上漆的深棕木雕樑柱更加深這個空間的凝滯，每一步踏出去都覺得虛浮。後殿中央是一張紫檀神桌，桌上一列六個牌位，沒有裝飾的小香爐裡稀稀落落插著香腳，香爐前供了一團凌亂糾結的紅線，甚至有一端垂出桌緣，散開的線頭懸在近地的半空晃啊晃……——《縛乩：送肉粽畸譚》

　　描寫靈鸞宮這個場景時，主色設定為「深紅」，同時使用大量相近的「紅檀」、「深棕」、「紫檀」來加強印象，然後用一點點「深綠」來對比，這裡面所有的顏色都很深，甚至用了「幽暗」所表現的低亮度，進一步加強這個場景的濃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