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工作人員的時候,慕如春摘下墨鏡,打了聲招呼。
“您今天的精神還是不太好。”工作人員由衷地說,“要不再休息一天吧。”
“導演都等急了。”慕如春說著,上了車。
導演的確等急了,在片場直接開罵,很多小演員都遭了殃。不過等慕如春到了以後,導演反而咽下了這口氣。
上午的時候慕如春的精神狀態確實不好,導演好幾次喊“哢”,對著慕如春幾乎就要罵出來,又忍了回去。
慕如春也並不是完全不講道理的人。知道是自己的問題,跟導演道了歉,承諾下午狀態會好些。
慕如春中午休息的時間多安排了半個小時,導演就抓緊這個間隙先拍其他演員的戲。
慕如春小睡了一會。不過並沒有睡多久,就被吵醒了。慕如春不滿地睜開眼,一個工作人員指著她的臉:“你……你……”
慕如春拿出鏡子照了照,臉上居然又出現了好多皺紋。
慕如春尖叫起來,在片場撒潑,還砸壞了好多東西。導演終於忍無可忍,讓工作人員把慕如春送回家。
“該補針就快點去補針。”導演有些氣急敗壞地說,“你要是連你的那張臉都搞不定,就別出現在我面前。”
所以慕如春這一天的工作沒有任何進展,就被送走了。慕如春帶著墨鏡,依然用力拉下帽檐,不想被人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
導演的話還是點醒了慕如春,讓慕如春想起自己忘記了些什麼。
不過使用守則特別有說明在晚上睡前使用花瓣搗成的汁,並不是慕如春現在可以補救的事情。那麼家裡還有一些不可以被人看到的東西,需要優先處理。
慕如春打開家門,跑向了客廳。
客廳空空如也,沒有屍體,沒有血跡,連茶几玻璃上的裂紋都沒有。一切就像是慕如春的幻想。
也不能說完全是幻想。在沙發上,立著一個刀柄,刀刃深深地插入了沙發內部的海綿。
茶几的玻璃不知道怎麼好像反射出一些光,刺痛了慕如春的眼睛。慕如春閉了閉眼,等光芒消失,才又向著茶几看過去。
大白天,茶几清晰的木紋理上,居然反射出慕如春的臉。佈滿了皺紋,比塗抹花汁前還多;雖然頭髮還是黑的,但是臉就像個耄耋之年的老太太。
慕如春再次尖叫出聲。昨夜行兇的時候都不記得放下的窗簾,此刻被慕如春全數放了下來。
整個客廳陷入一片黑暗。慕如春顫顫巍巍地一路走,一路開燈,回到了自己的臥室。臥室因為沒有開窗也沒有開窗簾,所以顯得有些陰冷;只是為了不讓其他人看到花的存在,慕如春已經很久沒有拉開過窗簾了。
慕如春坐到梳粧檯前。鏡子裡的慕如春讓她好陌生,不僅滿臉皺紋,連頭髮都摻了不少的白絲。
慕如春扯下一片花瓣,放進碗裡搗碎,往自己的臉上抹,然後期待著接下來的改變。
什麼都沒有。這一次,雖然花汁還是很好地被皮膚吸收了進去,但是看不到皺紋減少一絲一毫。
慕如春徹底瘋了,不停地扯下花瓣搗爛,又塗抹在臉上。奇怪的是,不管她怎麼扯,花瓣還是那麼多,沒有絲毫變少的樣子。
慕如春抓爛了自己的臉,然後躺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她腦海中最後看到的,還是自己依舊美麗的面容,和身後數不盡的人山人海。
沒有人知道慕如春死了,連劇組都不知道。這一天之後,慕如春仿佛人間蒸發一般,誰也不記得她存在過。只有那個導演坐著,不停敲著手裡的場記板大聲喊道:“這都幾天了,怎麼還沒幫我找到合適的女主角?”
慕如春梳粧檯上的花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在她的臉上,長出一朵嬌豔欲滴的白色花朵,花瓣像揉皺了的宣紙一樣清新自然。
露蔓出現在她身旁,笑得搖曳多姿,伸手摘下了這朵花。花朵慢慢凝聚成一個小女孩的模樣,看起來像極了之前死在沙發上的李笑笑,只是年齡小了很多,也好像更漂亮了。
“媽媽。”小女孩甜甜地喊。
“荼蘼,”被叫“媽媽”的露蔓也溫柔地喊著小女孩,“終於化成人形,小荼蘼開心麼?”
“媽媽媽媽。”被稱作“荼蘼”的小女孩,好像不會說別的,沒完沒了地叫著“媽媽”。
“我叫花汐瑤,”露蔓——是花汐瑤對小女孩說,“不過他們也都是叫我媽媽呢。以後媽媽教荼蘼說話好不好。”
小女孩點了點頭,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用表情表達著自己的喜悅。
“媽媽。”小女孩抱著花汐瑤的脖子,和花汐瑤一起消失在夜幕中。
獨步春日的海市蜃樓 完
荼蘼,又名獨步春、白蔓君、佛見笑等等,屬薔薇目薔薇科。開于春夏之交,被認為是終結春天的花朵。花語為:陌路之美、末日之美。
(《花彧錄》 連載中)
白鹿青涯 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