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福德趕回去的路上,白虎的悲鳴沒有停止過。
福德心中千頭萬緒,他知道白虎與男子之間有神奇的羈絆,男子之所以會像之前那樣倒下,是因為他感受到白虎正在遭受攻擊,那反之,白虎的嘶吼,極有可能也是感應到男子遭遇到了什麼。
希望趕得上!福德在心中祈禱著。
福德帶著虎石,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醫院,卻聽見男子的單人病房碰地一聲傳來震懾人心的槍響。
那聲響在靜謐的空間裡是如此震撼,福德也怔住了,其他在附近的醫護人員也聽見,不約而同地瞪大眼睛,看向聲音方向。
槍響未止,白虎發出一聲震懾人心的哀鳴。
而同時,兩名黑衣人自病房奪門而出,與福德擦肩而過,那掠過鼻尖的風,夾帶著刺鼻的血腥味。
殘像的白虎衝進病房,福德也趕緊跟上。
但映入眼簾的,是胸口中槍的男子躺在染滿鮮血的雪白床上,那一刻鮮明的紅將純潔的白給染上猙獰的色彩,相當怵目驚心。噴濺著血的雪白的窗簾飄盪著,灌進病房內的風卻如此冷冽。
親眼看見男子的慘狀,白虎哀鳴著,福德頓時失去了主意。
人……生死有命,就算是上次福德插手讓他多活了一陣子,也無法抵抗宿命,但這樣的死法未免也太慘烈……
果然他不該插手的嗎?
福德茫然地望著眼前景象,思緒複雜而沉痛。
醫護人員們奪門而入,他們將器具推進大開的房門,手忙腳亂地進行急救。被罩上氧氣罩的男子,似乎還是能看見白虎的殘影,只見他虛弱地伸手,白虎立刻來到他身邊,宛如忠心耿耿的犬,依偎著。
福德也來到他身邊,僅讓男子能看見到自己。
他思緒亂成一團,習慣掛在臉上的笑容,也忘了是怎麼擺的。
「白虎……拜託你了……」男子含糊地說著,指著一枚放在枕邊的項鍊,「當作是我……」示意要將它贈予白虎。
臉色蒼白如紙,冷汗如雨的他,隨時昏死過去都不意外,他雖然想再次撫摸白虎,但是不管他再怎麼努力,連動根指頭的力氣都沒了。
最後他手一鬆,顯示生命的電子儀器沒多久也歸於平靜。
病房內充斥著尖銳而平穩的聲音,病房裡所有的醫護人員都亂了手腳。
憤怒的白虎不顧自己目前的狀況,從窗戶飛躍而去,那強勁的力道在病房內颳起不尋常的風,揚起窗簾與床單,嚇得醫護人員一陣驚呼。
福德見狀趕緊追過去,卻見白虎不惜消耗掉殘存在石頭中累積的日月精華,竟然張開血盆大口,要對那兩名剛逃出醫院的黑衣人咬去。
對於那兩名黑衣人的惡行,雖然福德也相當憤慨,但神獸若是襲擊人類,可是會被罪孽染黑成惡獸,而且極有可能再也無返回的機會。
既然男子已經將白虎託付給自己,他可不能縱容白虎自毀。
「住手!」
福德直衝而去,試圖阻止白虎,而形象化的白虎僅有頭部可見。目睹一顆巨大的虎頭張開血盆大口,從空中撲咬而來的兩名黑衣男子嚇得連滾帶爬,驚聲慘叫。
福德趕不及,只能以靈力封住懷中石頭,強行將白虎大量釋出的力量給截斷,成功地在牠即將扯下那兩名男子的皮肉之前,將白虎給強行收回。
「吼──!!」
暴走的白虎根本不打算就此罷休,牠不要命地大量釋出自己僅存的靈力,甚至不惜耗費元神,硬是再次突破福德的束縛,並且齜牙咧嘴地朝那兩人襲去。
但這次福德率先衝出去,出手制止白虎太遲,他乾脆搶在白虎即將咬上那些人的前一刻,先伸出手臂阻擋,而殺紅眼的白虎連看都沒看地就一口咬下,剎那間鮮血噴飛。
而就在此時,失控的白虎終於察覺不對勁而鬆口,但那撕咬的傷口讓福德痛不欲生,大量的鮮血不斷自血肉模糊的傷口之中汩汩湧出。
僥倖存活的黑衣人嚇得落荒而逃,而福德跌坐在地,鮮血染紅了他的素色長袍。
白虎拚了命地出擊,耗掉了牠僅存的力量,現在的牠已經無法再維持形象化,虎頭虛弱到瞬間消散,而福德忍痛,趁這個機會使出靈力再次封印白虎。
石頭中仍然傳來白虎陣陣虛弱的悲鳴,彷彿是在啜泣。
福德忍著痛,將石塊抱在懷中。
也許是平淡的日子過久了,這次突來的悲劇讓他勾起了過去那強烈的情感波瀾,也再次明白凡人的生命究竟有多脆弱。明明以前總是叮嚀著自己不要放太多心思在特定凡人身上,但總是一個不小心就忘記了啊。
想起那名善良的男子,竟慘死於自己面前,他痛苦萬分地抓著左胸口,但一點也止不住那頻頻襲來的沉痛與自責。酸澀不斷地刺痛他的心口,他眼眶泛紅,熱淚滾滾而落,也沾濕了懷中殘破的石塊。
但他明白,他不能一蹶不振,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做。
「從今天起,你的名字就叫『雪哉』。」他咬牙,強忍悲痛,撐起平日的溫柔笑容,縱使眼中仍殘有哀傷與淚,「今後,你就效忠於我吧。不論你有怎樣的憤恨與不甘,就怪罪於我吧。今後,你的一切由我來承擔。」
他懷裡染著淚與血的石虎,不曉得究竟有沒有聽進去,仍然撕心裂肺地哀鳴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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