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雨的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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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佈於九後生
2021/08/28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時間回到2019年的冬天。

那一年,李家最小的孩子要考大學了。平安是家裡第一個選擇考語文組的孩子。從小喜愛文學的她,在某一天吃晚餐時,脫口而出了一句:「我想考中文系。」,本應該安安靜靜吃飯的時候,卻一瞬間凝結了。
「妳是認真的嗎?」李長壽只有讀過國中畢業,他雖然學歷不高,但是仍然明白什麼工作才『出息』。他一聲不吭地,凝視著孩子。
「是的。」平安似乎被嚇到了,回答得很小聲。
「大聲一點!我聽不到。」父親輕蔑地斥喝著。
「是的。」我說。
「長壽,孩子自己喜歡什麼最重要,中文系也是不錯的呀!何必......」在一旁的母親受不了孩子被質疑,好心的打圓場,結果.......
「連妳也替她說話,之前阿游考大學,妳也是這樣,阿游落榜,妳還出自己私房錢幫他,雖然他沒有考到醫學系,但是妳也要知道差別啊!不是說孩子想要就好,妳也要分清楚實力和未來出途啊!一味地為孩子著想,中文系耶!」父親不斷地輸出他的抱怨,因為那時候他替哥哥找了一間大學,是免學費的還離家近,可是哥哥死活不願意去,偷偷和媽媽策畫,欺騙父親,導致現在人離開家,不和家裡聯絡了。
其實那時候的我每天在學校和在家裡幾乎沒有區別。
早上七點多考試,接著檢討,然後考試,最後回到家也是考試加上複習到十點,睡不著背單字,早上四點半起來繼續念書,假日嫌家裡吵,便去圖書館一路唸到媽媽下班。
我其實挺不喜歡家的。
因此每當放學時,我都會在離家幾條街前先下車,要不然就晚自習。
因為這樣子,爸爸就不會有任何機會批評我。
但是,我總不能都這樣不去理他。
「平安,就剩下妳了,晚自習費和加強輔導費,記得明天給。」張宜說。她是班上最有能力考國立的人,行為自負且傲慢,但是仍是班上重要幹部之一。
「好!」因為她突如其來的告知,錯愕了一下,心想自己之前費用沒交,她也沒那麼熱心,甚至還在班上嘲諷一番。
我回到家時,已過了正常吃飯時間了。
爸爸因為爺爺股票贏了自己,嘔氣了一個禮拜,雖然是聽媽媽說的,我依舊十分警慎。回到家時,爸爸正和媽媽吵架完,爸爸抱怨她不直接賣掉股票,媽媽認為是自己的錢得自己決定,不要罵人。
我默默盛了一碗白飯,配著桌上剩餘的飯菜。爸爸坐在客廳沙發上,杯子裝了酒,鬱卒的樣子令人心酸。
三年前,大伯和伯母相繼離世,那一年爸爸從老家來回開車數十趟,甚至往返醫院數百趟,在外過夜不在家,最後葬禮那天,他沒哭,甚至將悲傷化為憤怒,不停數落伯父的一生。家裡原本生意也因為經濟不景氣,然後又因為忙碌收起來了。媽媽不停地向外投履歷,卻被難得回家的父親辱罵,認為她沒有上過外面的班,肯定做不來。那一年我放棄考遠處好一點的高中,我只想省錢,考上附近公立高中,分擔家計。聽到鄰居小孩考上國立高中,不服輸的爸爸,嘴上說有書念就好,可是仍在吃飯時,抱怨我為甚麼不填那所,讀這附近的,說自己負擔得起,但我知道沒錢沒選擇。
「平安,老師打電話給我了,說妳沒繳錢。」爸爸說完,見我還在吃飯,又說:
「家裡又不是沒錢,為什麼不說,是瞧不起我嗎?」
我沉默。
「為什麼不說話!!!——」恍惚之間一張椅子朝我背後襲來,我沒意識到,便痛到摔到地上去,這個男人仍手拿著椅子,媽媽在樓梯間大喊:「住手啊!!!——」
晚上我獨自一人在書房陽台坐下,將房門深鎖,頓時間無助、失落感湧上,我納悶自己為什麼被打,抑或著自己做錯什麼?望向距離地面四層樓的地方,從上往下看,其實不遠,但應該很痛.....,正當我沉思時,房門被撬開了。
痛斥、責罵依舊,沒有關心,甚至將錢遞給我時,一句冷冰冰的話進入耳中:「做錯事,要道歉!」
我做錯什麼了,委屈像蛇一樣慢慢纏繞在我身上,一步又一步刺激著我最後底線,但我還是說了:「對不起!」
「這樣就對了,對長輩要有禮貌......」他慢慢離開,邁著勝利者的步伐,一搖一晃離去,但不知道背後的影子宛若像一隻刺蝟般,蜷縮在房門之中。
我似乎明白為什麼有人來通知我了。
接下來平靜了一個多月,學測便來了。
連續三天折磨無數小孩的心智,父母焦急的心反映在臉上。
我沒有人載我回去,也沒有關心的語氣。
取而代之的是,父親的灑脫。他終於能吵鬧,不去壓抑在意我的心情,他認為我結束了,他自由了。

故事往往精彩的是反轉。


我將志願單填滿我上不了的學校,就連所謂升學管道一律不看,放棄自己所謂的比率樹資格,專心致志地準備暑假的那場考試。
父親怨恨我所做的一切,不斷羞辱我。
他說我是"笨蛋"。

時間來到2020年的夏天。


我考上南部國立大學中國文學系。
他高興了。
因為他真的自由了。
離開那天,他送了份禮物。
在那樣東西來到家的前幾天,他回去老家一趟。
銃哥為了慶祝我考上大學,特地載我到大賣場挑選禮物。
我們也小心翼翼地將那樣東西帶回家,一路上興奮嚮往充斥著我。
那樣東西也被我藏在書房的角落,一直到離開前。
「慈惠,妳憑什麼給她買"行李箱"!!!——」父親從樓上跑下來,將箱子狠狠摔到地上。
「方便。」母親顫抖著回答出兩字。

接著一巴掌,掌在媽媽臉上。
媽媽說:「要不然我跟平安兩個人去報到好了!」
又是一巴掌。

那時我在廁所裡啜泣著。
接著我一個箭步奔向書房,打給爺爺說:「爺爺,爸爸不打算載我到學校了。」
這招管用,他終於肯載我了。

雖然車上仍不停罵我,說著:「我一個人到外地打拼,只帶一個背包,衣服只有身上那套和一套內衣褲,便去打拼,回來還賺了一堆錢,買了一堆衣服,孝敬爺爺奶奶。平安只是念書,又沒賺錢,還花錢,真是浪費.........」
我心想:"不想成為和他一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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