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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盡梨花月又西｜第四・謝院深更 (7)

康熙去恭親王府本為散心，不想攤上更多心事，返回乾清宮後如常在配殿批閱奏摺，卻總有些心不在焉，正沒個開交，忽聽梁九功在門口稟道：「萬歲爺，裕親王慈寧宮請安已畢，奉太皇太后懿旨，帶來給萬歲爺的東西。」

康熙聽說福全親自送東西過來，連忙命人去傳，又對梁九功道：「你去拿上回內務府送來的解食刀。那刀和箸都好，朕要賞給裕親王。」

梁九功答應著去了，不久便有御前侍衛領著裕親王福全進來。康熙坐在炕上一看，後頭還有兩個太監，抬著一個紅漆梨木箱子，箱蓋上如意雲紋貼金正龍燦然生光，是內務府專給乾清宮預備的，便問道：「這箱子怎給送到慈寧宮去了？怎麼又讓二哥給帶來？」

福全先是恭謹請安，起身後才答道：「這不是尋常東西，是瑪瑪特意預備的，因此先送到慈寧宮，看中意了才送來。」回頭吩咐抬箱太監道：「這就放下罷。開箱。」

康熙好奇心起，起身到箱邊一看，裡頭疊放一件翻毛蒙古長皮裘，黑色緞面上紅紫紺青繡著日月龍鳳，馬蹄袖有擰絲金線紋飾，看著極其亮眼，正是太皇太后出身的科爾沁旗形制，便嘆道：「費這樣的心，我這可不累著瑪瑪了？」

福全一笑，說道：「瑪瑪說，大汗這幾日請安，看著又瘦了，平素還該小心養著才是。」

康熙見梁九功雙手捧著東西回來，便擺手讓梁九功帶人退下，自將那解食刀給了福全，說道：「上回我看二哥腰間佩的解食刀太素了些。這一把刀刃好，刀柄有銅片壓花，稱手得很，綠鯊魚皮鞘裡還有一對鯊魚骨箸，真要用箸也行。二哥這就戴上罷。」

福全雙手接過那別致刀箸，卻看出康熙心事重重，便問道：「大汗什麼事情這樣犯難？恐怕不是軍國大事罷？」

康熙一怔，問道：「怎麼說呢？」

福全道：「大汗處置國事向來謹慎，但絕不含糊，且剛毅果斷無人能及。要讓大汗作難到如此地步，莫不是宗室之內出了事？」

康熙略一吸氣，說道：「還是二哥犀利。但也不全是宗室的事，一個和碩親王之外，還牽連一個朝廷重臣，一個御前親信。」

福全頗覺吃驚，問道：「敢問大汗，是哪個和碩親王？」

康熙背過身去，答道：「就是你我的好五弟，常寧。」

福全驚得險些將手中解食刀給摔了，連忙將刀身緊握，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康熙聞聲回頭一看，大是詫異，問道：「二哥這是做什麼？」

福全俯身叩頭道：「常寧犯事，我是兄長，約束不當，向大汗請罪。」

康熙嗐了一聲，伸手去拉福全，說道：「我又沒說要處置他，你這兒忙著請什麼罪？」

福全又叩頭道：「大汗開恩，無論何事，先饒過常寧罷。再怎麼說，他還年少，縱然犯過一回，大汗總能擔待。」

康熙見福全不分青紅皂白要保人，不免好氣又好笑，便在炕沿坐下，拿眼睛瞅著福全道：「你倒是聽我把原委說了，再開口保人不遲。」

福全忙又低頭道：「恭請聖訓。」

康熙嘆了口氣，將事情始末大致說了，又道：「你是和碩親王，平素最有威儀，我原不想你知道這些，也是給他們多存體面，可如今他們這樣⋯⋯我不知如何是好，待要找人商量，此事又不能與旁人說，只能問你了。」

福全忙又叩頭道：「大汗言重，福全不敢。」

康熙伸手在炕上一拍，說道：「別不敢了，哥哥！起來回話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