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在兵部忙了整日,傍晚回府後在謙牧堂小歇。他端著茶碗站在案邊,順手翻看案上書畫,許多是文武官員贈禮,其中不乏珍品,忽見管家進來稟報:「老爺,索額圖府札昆來了。」
明珠心想,這札昆毒死了楊子蓮,被大汗知覺了,趕回索額圖府當眼線,可他被防得嚴,去年每次來報,總沒有消息,已讓他無事不用白來,今日上門必有緣故,便擺手讓管家帶人,他到窗邊一張太師椅坐了,好整以暇拿碗蓋撇浮茶,不久果見札昆讓管家領進來,便將茶碗放過一邊,問道:「怎麼今日得空過來?」
札昆上前打千請安,起身答道:「回中堂,那府裡又來一個喇嘛,叫做桑滇,看樣子要長住下來,阿哈便趕著來回了。」
明珠一驚,心想,索額圖好大的膽子,貝瑪喇嘛雖是毒死了,畢竟明面上聖旨說他在西黃寺閉關修行,索額圖竟不思警惕,又弄來一個喇嘛,便問札昆道:「可清楚那喇嘛來歷?」
札昆道:「與貝瑪喇嘛差不多年紀,幾乎全然不通滿語。」
明珠問道:「就這事?還有旁的沒有?」
札昆道:「還有,前些日子桑滇喇嘛到府時,格爾芬大爺設筵款待,席間打扮有些出格,竟然用了東珠。」
明珠微微一笑,問道:「格爾芬這一向都好?」
札昆道:「自從大奶奶入恭王府,他故態復萌,不大檢點,又瞞著老爺子在朝陽門外藏著人。」
明珠問道:「那人是誰?」
札昆道:「阿哈不大清楚,應當不是正經人。」
明珠又問:「還有旁的麼?」
札昆道:「沒有了。」
明珠點點頭,喚管家進來吩咐道:「帶札昆去帳房支五十兩銀子,從後門送他出去。」
他看管家領著札昆要出去,突然心中一動,擺手道:「慢。」
札昆不明究理,又到明珠面前欠身道:「中堂還有吩咐?」
明珠道:「我讓你做一事,賞你一百兩銀子,你可樂意?」
札昆眼睛一亮,說道:「請中堂吩咐。」
明珠微笑道:「將方才跟我說的話,照樣說給左都御史介山。」
札昆一怔,說道:「阿哈如何見得到左都御史?」
明珠道:「這不勞你操心,我修書給他,他必然見你。」
札昆心下遲疑,但想到一百兩銀子實在心熱,只考慮片刻便躬身答道:「請中堂修書,阿哈這就去。」
明珠對管家道:「先帶他到帳房領了銀票再來。」
管家帶著札昆走了,明珠便叫來一個伺候筆墨的小廝,讓他在紙上寫了一行字,封在一個信封裡,又叫來一個辦事老練的家人,將那信封交給他,吩咐道:「一會兒管家帶著一人回來,你便與那人持我名帖同去左都御史介山府上。見了介山,你傳口信,話帶到便回來,那人留給介山。」
家人接了信封,欠身問道:「阿哈帶什麼口信?」
明珠道:「告訴介山:我耳聞他參劾陝甘總督哈占,讓大汗給駁了,想私下給他提個醒:雖說西北戰事膠著,大汗已是抱定宜寬不宜嚴的法子,凡事都要多留餘地,他這回參劾自然干犯聖意,況且前線兵兇戰危,都察院插手本不明智,他要想盡心,我倒有些消息給他,詳情讓札昆給他面稟。聽明白了?你這就門外等著去罷。」
那家人一開門,見成德站在門外,連忙出去遠遠退到一旁,成德便進門請安,見左右無人,便問道:「方才在門外聽阿瑪的吩咐,莫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