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兩人屬性稍微互換,會怎麼樣呢?
菁英工作狂自私封閉錫 x 永遠在等候錫的軟萌其
非現實私設,依賴和依存、自我療癒的故事。這次是心理學帶點哲學。
開頭渣攻賤受注意。從虐到甜,從肉到清。he保證。
此系列始連載於2019/5/27。
09 | Variation. 轉變
金碩珍託人送來一本書。
送書來的小夥子有雙水靈靈大眼,笑起來像兔子。
「那麼我就先告辭了!」
他的語調輕快愉悅,畢竟是金碩珍找來的……物以類聚。
對方穿著黑色帽T黑長褲,渾身青春洋溢。鄭號錫想,閔玧其連正常的學生生活都不曾有過,要是在一般的環境下長大,不知道是什麼樣子。
小夥子轉身,躊躇了會又轉過來、忽地抱住鄭號錫。
鄭號錫霎時當機,他沒預料到會被未經自己允許的人擁抱。
「…………」
大概是從金碩珍口中打聽過、怕人不高興,小夥子抱不到兩秒立刻彈開,立正站好鞠躬致歉。
鄭號錫無語。
「……該不會這也是金碩珍要你『轉交』的?」
「啊!不是那樣。只是……覺得碩珍哥強調要我親自轉交這樣的書,也許……您很需要吧?」
他的視線飄向鄭號錫手中的書,裡頭用醫學及心理學的角度講述了擁抱對人的助益。
──真是……這都是做什麼啊?……何必。
「……你叫什麼名字,跟金碩珍什麼關係。」
「田柾國!現在在碩珍哥診所裡當助手,南俊哥的表弟。……啊、您不要擔心!如果您喜歡碩珍哥的話我──」
「誰喜歡那個大吃貨,別亂猜。」
「──內。」
說完,那雙兔眼還偷偷飄向沙發上的閔玧其。
──間諜……?
只是不知道是金碩珍的間諜,還是金南俊的間諜,還是雙面間諜。
都主動提到金南俊了,肯定知道他跟鄭號錫的關係。
田柾國鞠躬告辭之前又多看幾眼閔玧其,這都被鄭號錫看在眼裡,不太高興。
他覺得最近好像太過修身養性,那點防備心都沒了,金碩珍打電話交代幾句就讓警衛放人上來,擅自擁抱還有偷看閔玧其,恰好踩到了他隱私的那條線。
他決定打電話問問金碩珍是從哪找的小嘍囉,看似沒神經,卻別有心思。
『啊?果果啊,南俊介紹給我的啊。怎麼了?書拿到了吧?』
……原來是單方面被耍著玩啊。
「哥你和那個金南俊挺熟啊,還是說他懷著什麼目的接近你?」
『……哦嚯,鄭號錫,你這話是在吃醋嗎?哇我不知道你對我抱這種心思。』
「您想多了,我是怕金南俊對你抱心思影響到我。」
『真傷心啊號錫,哥長這麼帥很多人要的好嗎……算了算了知道了知道了,哥都知道,你心裡只有閔玧其。』
「那為什麼還託人送這本書給我?」鄭號錫也沒否認,踱至餐桌旁,書立在桌上一角抵著桌面轉著。「而且那小子是怎樣啊,他居然抱我。」
話筒那端頓了兩秒、接著爆出盒盒盒的大笑,鄭號錫更氣了。
『……呀、呀!田柾國那小子還真大膽啊……真有趣,等他回來我要問問他怎麼想的,怎麼敢抱啊盒盒盒盒……還是說他覺得他有練拳擊打得過你?』
「都是你送這種引人誤會的書,搞得好像我很缺愛。」
鄭號錫不耐煩地咋舌,那個哥什麼時候變成戀愛傳道士,還派人上門推銷擁抱的好處。
『你是缺啊!呀,我看你這陣子跟以前都不一樣……但好像還在迷茫期。認真想想吧號錫,試試看也好──這麼說有點違反職業道德,不過如果閔玧其總對你逆來順受那麼包容你,就試試看,哥保證不會有損失的……而且我覺得閔玧其挺可憐的,當然要是他討厭普通的愛情、渴望這種關係,那就另當別論。』
鄭號錫停下轉書的動作。
「……不知道。」
『……什麼?』
「我不知道……他討厭什麼,渴望什麼。他都是怎麼想的,我不知道。」
他看向閔玧其,對方與他對上眼後便別開視線,低頭玩著手指。
『…………你真的很過份。……你有良心嗎你?』
鄭號錫輕笑。「大概被狗吃了。」
『唉……哥不介意分你一個。那本書啊,我也不期望你馬上看完,你就想到的時候翻個幾頁,我希望他能成為你隨時的幫助。』
「──聖經?」鄭號錫輕笑。
『……暫時就當是那樣吧,暫時。』
他把書和手機留在餐桌,走向沙發抱著閔玧其,嗅著對方的髮絲,在人的肩窩磨蹭。
今天是假日,他決定晚點再回房間看看有沒有什麼工作要處理的──要不是田柾國一早來訪,這會兒他們不是還在睡,就是在享用那毫無變化的早餐。
閔玧其抱鄭號錫抱得很緊。
鄭號錫注意到之後輕輕掙脫開來,捧著人軟軟的臉蛋,在他的眼裡找到不甘與委屈。
他笑了起來。以前的他一定會覺得對方脫離自己的控制,此刻他只覺得可愛,還很新鮮。
他親暱地蹭蹭鼻子,柔聲問:「怎麼啦?小貓,那個眼神。」
閔玧其黯了黯眸子,傾身又抱得緊緊。
他順著小貓的背,然後才意會到可能的原因。
鄭號錫又笑了起來。他竟然覺得很開心。
「……我們玧其該不會在吃醋吧?」他還以為只有他呢。「放心吧,我只喜歡抱你。……真可愛啊,我們玧其──」
──就在他要吻閔玧其的時候,他才後知後覺地僵住。
同樣愣住的,還有閔玧其。
喜悅的心情沒了蹤影,鄭號錫凝視著閔玧其,過會才移開視線、卻又找不到焦點。感覺像是胡亂塞了口不知加了什麼的馬鈴薯泥,模糊的滋味滑過口腔堵在胃裡。
『我們玧其』,竟莫名順口。
自從上次對朴智旻稱呼他『其其』、『玧其』、『玧其哥』莫名在意,有幾瞬他也想像過這麼叫閔玧其,卻覺得彆扭,又壓了下去。
更讓他驚愕的是,說那些話的當下所滿溢的心情,他不曾有過。
即使是對過去的任何一個,都沒有。
他還是親了口閔玧其,不知怎地,他有點怕他誤會自己──他的確是退縮了,卻不想被閔玧其發現。
他竟希望閔玧其不要那麼敏銳地窺探他的心思。
不是防備,而是──
「……玧其。」
鄭號錫未能仔細思考便輕喚出聲,眼裡全是茫然。
閔玧其看著他,有些迷惑、有些不確定,好像這是肥皂泡般的夢境。
「玧其。」
號錫。這時候閔玧其應該要這樣回應才對。
「玧其。」
號錫……
「玧其。玧其……閔玧其。」
「我的玧其……」
鄭號錫深深吻上,舌頭緩慢地滑過人口腔的每一吋,有什麼正逐漸從胸口溢了出來,包裹著他們……他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撫觸對方的臉,然後摸到了眼淚。
他心一揪,立刻將人吻得更深、更濃烈,他吻去溫熱的淚水,親親鼻頭,繼續深吻……他撫弄人的耳際,額頭抵著對方柔情對望。
他不知道閔玧其為什麼哭,但第一次,他以這個距離看著閔玧其的時候,內心無比溫暖、高興,就像是閔玧其那羊水般包裹他的柔情、暖洋洋地移植到他的心裡,而他也想將對方包裹進去。
漫長的幾個小時裡,他們只有輕柔地纏綿舌尖、擁抱以及愛撫,更多的是安靜的對視。
鄭號錫躺在沙發上,讓閔玧其躺在他懷裡。他摩娑閔玧其的髮絲,看著天花板的裝潢,不發一語。
鄭號錫的撫摸很溫柔,閔玧其幾乎要睡著。
突然鄭號錫起身。
「──你餓嗎?我煮東西給你吃。」
他的言行實在太過唐突、甚至從未有過,閔玧其看著他有些焦急地起身、穿上拖鞋打開廚房燈,翻出鍋子和泡麵,開始燒水。
閔玧其看著鄭號錫的背影,看著看著坐了下來,雙手搭在椅背上,顴骨貼著手背,臉頰肉被擠得鼓鼓的。
鄭號錫回頭,發現對方就像是躲在沙發後、只露出半顆頭和一對貓掌的小貓,笑了。
「以前你好像都不怎麼餓……」他發現這話的語病立刻頓住,他以前都沒認真關心過對方餓不餓──「咳、我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下,總之試試吧,不喜歡就別勉強。」
試試吧。
他開始覺得金碩珍說不定是個洗腦高手。
鄭號錫勾著淺淺的笑,有雙他喜歡的視線在背後看著自己,這讓他感到安心。
「……跟你說這些,你不會懂吧。」他撒下調味粉、丟下兩個麵塊,拿勺子拌開。「很小的時候,我曾經想像過這樣的畫面。」
……為心愛的人下廚的畫面。
鄭號錫沒有繼續說,卻是心情很好的樣子。閔玧其面無表情靜靜看著,覺得這樣的氛圍有些陌生。
不對閔玧其抱有期待的鄭號錫、不必迎合對方的閔玧其,霎時間,變成兩個獨立的個體。
可又有什麼連繫彼此。
鄭號錫把鍋子端到茶几上、底下墊了鍋墊,叮嚀了小心燙口,便把盛好的碗筷遞給人。
本來泡麵只是當作緊急存糧,平常午餐的話要嘛就吃得簡單清淡,要嘛就上餐廳……大學時期去金碩珍家的時候,對方煮的泡麵裡還會加青菜、豬肉、花枝和蝦子,偶爾拌點XO醬,以泡麵來說也算是高檔次了。
……當然也跟以前的女朋友吃過,但那種其中一方沒投入多少感情的小情小愛,根本不值一提。
他吃了幾口,久違的滋味讓他難得懷念起學生時期。轉頭才發現閔玧其就端著碗盯著他看,手指都熱得發紅了,始終沒動筷子。
「……你不燙嗎?碗要端下面。」
鄭號錫看他手都熱紅了還傻傻在原地等他下令,趕緊放下碗筷替人調整姿勢──要不是閔玧其曾經被他弄痛、放聲大哭,他都要以為這人有無痛症。想起那段糟糕的過程,鄭號錫心裡又是一緊,摸摸鼻子繼續吃。
然後他發現閔玧其沒自己動筷子,不太高興。
「吃。像我這樣,拿筷子夾著吃,然後喝幾口湯。喜歡的話就笑,不喜歡就皺皺眉或把碗放著,我不會罵你。」
──結果還是要用這種方式,閔玧其才會聽。
他小心地夾起,看得出來他不是沒用過筷子,卻像是沒吃過剛煮好的東西一樣,夾起來就要塞嘴裡。
「哎等等──!」鄭號錫煩躁地再度放下碗筷,抓著人的手替對方吹涼,再抓著人的手餵到對方嘴裡。
幸好對方不需要自己下令就自動嚼了起來,面無表情讓人分不清到底是喜歡還是……吞下去之後他猛地咳了下,很難受的樣子。
「太辣?」鄭號錫皺眉順順人的背,調味料應該再少一點才是。
閔玧其搖搖頭,噙著淚努力嚥著口水,過會終於露出溫柔的笑,還有粉色牙齦。
鄭號錫覺得所有煩躁都被徹底掃去。
「總經理……鄭總經理?」
鄭號錫回神,發現投影幕旁的人已報告完,整間會議室的人都在看著自己。
「啊……嗯。咳、那麼……請各位針對目前的企劃發表意見,最後總結出三點說服我。」
他揉揉額角,抬手謝絕秘書再添咖啡的詢問,重新審視手中的企劃案。
他很少在開會時恍神,幸好這還只是各部門向他報告的會議,幾天後的會議可是連其他分部的總經理、執行長和董事會都會出席,到時這麼分心可不行。
"An Min Yoo Generative Design Automation Logistics Association."
- AMY(安民宥)生成設計自動化物流協會 -
A. M. Y. G. D. A. L. A.
Amygdala. 杏仁核。
大腦中的一小部分,負責調節內臟活動、產生情緒──尤其是學會並記得『恐懼』──與應急反應,以在危險發生時能夠挺身戰鬥或避開危險,也能使人對痛苦感同身受。
當危險出現,杏仁核會發出訊號使心跳加速、手掌出汗、肌肉收縮,活化恐懼及激動情緒……接著產生應急反應以避開危險──奮力抵抗或是逃跑。杏仁核過小、活性低、受傷甚至被切除,便會缺乏也無法理解他人的負面情緒、缺失同理心,無法記得歹徒威脅自己時最重要的細節,甚至能親近過去恐懼的事物。
杏仁核過於活躍,則是PTSD(創傷後壓力症候群)的特徵之一。
鄭號錫垂眼看著不自覺用鉛筆寫下的潦草字跡,唇角一抿迅速劃圈將它蓋去。
「Amygdala?」
「別跟我說你不知道那是什麼。」
「當然!你小子問對人了。你知道嗎,我們同行間有一個玩笑,就是拍拍對蟑螂蜘蛛老鼠尖叫的心理師說,你只是被杏仁核綁架了。」
「……我不覺得有什麼好笑的。」
「……嗯也是,的確沒什麼好笑的。」
今天下午金碩珍沒診,這會兩人正坐在諮商室,四五坪大小的房間裡,兩張單人布沙發約呈一百二十度擺放,夾在其中的茶几擺著鮮花和小時鐘,房間地板全舖上灰色純棉地毯,簡約的捲簾、角落的書櫃、美術用具和玩具箱,營造出溫馨親民的室內空間,不致簡陋、也不會過度裝潢使人拘束起來,連花束的挑選都讓人自在。
「然後你說……那公司的會長夫人,就是影響你的那位啊?」
門外兩聲輕響,田柾國端著茶水進來,小巧的白色咖啡杯裡僅是溫開水──鄭號錫不如一般韓國人愛喝冰水,金碩珍可沒忘了交代──田柾國在茶几上放好杯盤,一雙兔眼好奇地左右打量便退了出去。
鄭號錫啜了口溫水,點點頭。……他想起之前閔玧其倒的溫水,明明在公司也沒少喝過各種秘書遞來的茶水,最印象深刻的還是那杯──他彎起嘴角,並在一臉凝重的金碩珍注意到之前偷偷歛起。
「不過……如果只是企劃案,大多是底下人做事,應該不會見面吧?會需要跟對方應酬嗎?」
「反正就算需要,推掉的理由多得是……我不清楚那位會長知道多少,我猜是不知道,否則怎麼會讓她好好地坐在夫人的寶座上。」鄭號錫冷笑,十指在腿上交疊。「她應該也沒臉出現……只是光看到公司名字就讓人不爽,煩。」
光是公司名字、還不是本人名字,就能屢次造成那麼大的情緒波動啊……更別說之前還對閔玧其那樣。金碩珍擔憂地看著好友,幾句話躊躇在嘴裡問不出口。
「我沒打算付錢給你為我諮商,就別管什麼職業道德職業病了,單純好友談心,想說什麼就說。」
鄭號錫皺眉擺手,反正他的病根諮商多年也還是那樣,各種方法都試過、各種話都聽過,也沒少自我刺激,他能坐在這裡談表示已做好心理準備,無論對方戳到什麼痛處都不會見怪。
好友談心,這話從他嘴裡說出實屬稀奇。
而鄭號錫難得主動找他促膝長談,得從公司的業務說起。
他們Verse集團(벌스그룹,Verse Group,簡稱 V. G.)從室內設計起家,目前除室內設計外還囊括商品及品牌經銷等一系列客製服務,標榜能為各式業種的客戶從建築到商品等一系列品牌形象建立/再建立,底下有企劃部、室內設計部、商品部、媒體部、銷售部、市場部、會計部、行政部……又會因不同專案成立個別小組,業務種類繁多。
身為總部總經理的鄭號錫,主要負責經營管理,執行長定調企業文化及走向後,除了替上頭把關內部、優化組織結構、主持會議之外也免不了應酬,甚至親自出差走一遭洽談生意,或者親自到現場監工。而他溫和有禮、是非分明、節奏明快、手腕俐落的風格,正好符合執行長要的,於是大方向大案子大客戶都交給鄭號錫去管;鄭號錫也不是會僭越的人,很讓執行長放心。
在他的帶領下,集團從忙於搶單到重質不重量,逐漸從一個項目紛雜的『外包公司』,正式擢升為有設計品味、服務誠摯的業界精品。口碑起來之後,客戶也一個接一個捧著誠意找上門。董事會樂得要執行長增設顧問部門,好在目前質勝於量的公司政策下多接些案子,既不用親自出力,說不定還有機會收穫更可觀的盈餘。
AMY物流協會不過是找上門的眾多公司之一。而自從AMY物流協會主動上門,他就每況愈下──最後是閔玧其承受了他的傷。雖然交代得不是很詳細,但他大略向金碩珍提了他依存症的成因、如何找到閔玧其、跟閔玧其的關係……至於最近的心境轉變,他以那件事之後就不再暴力對待他草草帶過。
聽到金南俊原來在幹那種事業,金碩珍暫時放在心底不予置評──這當然與他的價值觀相悖,雖然能理解那一派人的理念,這樣的作法他還是不敢苟同。
鄭號錫沒透露太多細節,可金碩珍先前也從同行那聽說過世界上存在各種極端組織、及那種組織可能會有哪些做法,再根據上回讓田柾國去鄭號錫家趁機瞄閔玧其幾眼,確定是個四肢完好的正常人、又能完美滿足鄭號錫精神面的期待來看,那個BtS心理學與人類行為研究室,應該還不至於是什麼殘虐沒人性的野蠻邪教。
只是……把一個人關在那裡與社會隔絕,然後把人當實驗體般做各樣的測試訓練……完全是人體實驗啊!試藥什麼的肯定沒經過申請吧……更別提那些不可能說給人聽的死傷者了,想想都覺得五臟六腑跟著揪成一塊,難受得很。
根據鄭號錫的說辭,當務之急還是控制好本人的情緒及對壓力源的應激反應,否則一個不好,毀滅的不只鄭號錫,還有閔玧其。
──他不禁感嘆起自己富有醫德及良心,沒有愧對誓詞……至於金南俊和那幫實驗室的人,他只想暴打一頓。
「……號錫,既然不是個案與諮商師的關係,身為朋友我就直說了。」
金碩珍表情嚴肅,但雙手依然優雅、自制地交扣,一動不動。
「……洗耳恭聽。」
「記得你跟我說過,你有依存症,沙發性愛依存。」
「與其說是依存,比起你不能沒有什麼、非得依賴什麼,其實你更害怕的是不被需要吧?」
──你以為你不能沒有對方,其實你希望對方不能沒有你。
鄭號錫嘴角有些僵硬,指尖微微動了動。
「人是需要被需要的。如果不能得到重視又受了傷、更糟的是受傷之後又遭到忽視……」
「那麼理所當然的,就會需要其他事物排解挫折、轉移注意力。因為不能控制別人喜歡、安慰、原諒自己,不能控制事情照自己期望的走,就尋找能掌控的事物來提升自己的重要性,反覆感受著『需要』與『被需要』。」
──然後兩者之間的定義逐漸模糊,形成同樣的滿足感。漸漸地對這種滿足感的貪戀成了病態的癮頭,形成了依存症。
你依存某樣人事物,覺得這樣的自己很賤,卻又無法控制自己不透過它找回控制感……
其實你不是依存著什麼人事物、非他們或它們不可,你最希望的是有誰能依存自己,讓你感覺自己被需要、被重視。所以,你在那當下,透過掌控對方的意志、行動、性愛節奏,感受自己是『重要的』、『被需要的』、『被注視的』。
依存跟強迫,向來只會造成惡性循環。許多依存症患者深受強迫行為所苦,只有原諒自己、面對那段過去,才有機會獲得改善。但各種治療對鄭號錫都不見效,一部分原因是他並不想真正『治好』,因為這能給他帶來補償性的好處,他樂在其中,幾乎可以說是刻意為之──然後上癮。
原先是真正因創傷產生的依存症,但遇到閔玧其之後卻變本加厲,創造出嚴重依存症的假象欺騙自己,好讓自己肆意對待閔玧其。
「──所以,我覺得這就是『假性依存』吧?」
事實上患有依存症的你渴望被依存,你覺得沒人能幫得了你,覺得到頭來只能靠自己的你是如此可悲──事實上你依存你自己,因為無法面對而編造許多夢幻的謊欺騙自己,努力讓自己安心卻只是越來越慌……
──就像覺得『別人一定不會喜歡我』的人,事實上最討厭自己的不是別人,就是自己。明明渴望被喜歡、卻無法打從心底相信別人的稱讚,因為你不喜歡自己,所以覺得那些稱讚都是假的,『我並沒有那麼好』……這樣的人承受再多喜歡也沒用,最需要的是他也能喜歡自己。試著喜歡自己,自我的價值感就是由此建立。
如果連最後的自我都被摧毀殆盡,你會崩潰的──你會永無止盡地反覆確認,自己是值得喜歡呢、還是值得討厭,掙扎著活下去。
你沉醉在依存的癮,試圖找回控制感和尊嚴,依存著依存症活下去……如果連自己都恨自己、如果連自己都無法依存自己,那不就是世界末日?
你透過閔玧其看到自己……只要他還受你控制,你的世界永遠沒有末日。
──而你鄭號錫,你不是非某樣東西或執行某種行為不可的依存症,你的世界從頭到尾只有自己。
既然如此,幹嘛非要扯上一個無辜的人,例如閔玧其?
假性依存……
鄭號錫輕笑,的確是的。
他重複性的執行沙發性愛、對象不定,其實這個癮他早就可以透過治療緩解,可他不願意。
他以此為藉口,樂於用這樣的方式紓解他的壓力。
任何壓力。
──不是說所有依存症患者都是這樣,世界上有許多真正為此掙扎痛苦的人,這些話對他們而言無非是過分的誣告。但鄭號錫承認,這些指責在他身上相當合理。
是,他有病,就算不提這個,他仍有揮之不去的陰影。
而依存症病情加重,除了外來的壓力和過去的陰影、以及金碩珍說的病態心理,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閔玧其。
因為他愛上了閔玧其。
只是這件事實,鄭號錫自己都還不知道。他可笑的自尊仍在抗拒,他的傷口還在叫囂,他不可能愛人、怎麼可以投入感情,那不過是條自我滅亡的路,他曾經發誓,再也沒有人可以毀滅自己。
閔玧其的溫柔本該更早將他拉出無盡深淵,他卻任性地選擇了不健康、不成熟的方式,拖他進入黑暗裡。
是他將愛搞混,在迷茫中磕磕碰碰,結果傷了閔玧其也傷了自己。
早就擺在眼前的答案,是他選擇不看。
「你說得很對,我無話可說。」鄭號錫歛歛眸子,嘴邊是釋然的笑。「也許我應該像以前那樣,尋找毫無負擔的一夜情,不該把一個人當成物品,把一個生命賠進我自己都不想面對的過去。」
「我不該擅自擁有閔玧其。」
「我不該對他那麼殘忍……可是,碩珍哥。」
鄭號錫絞著手指,笑容變得無奈。
「我放不掉。如果不是我找上閔玧其,也會有其他人找上他,我不想自命清高,但閔玧其到別人那裡是會過得更好還是更糟,我不知道。」
金碩珍嘆了口氣,拿起杯子啜了一口。
「……那現在閔玧其對你來說,是人?是東西?是消耗品?」
許久,鄭號錫才開口。
「……不是消耗品,但的確屬於我。」
「把他帶回家那天,我告訴自己,這是我給自己的生日禮物。」
「是出生到現在,最棒的禮物。」
金碩珍再度陷入沉思。
還在『我的東西』跟『我的人』之間擺盪嗎……
不管怎樣,都是過份的佔有慾。
危險情人基本上是可以被抓去警局的,但閔玧其不知道這些……被情緒勒索、一有不對就歸咎是自己的錯、一點甜頭就當成賞賜感恩得不得了……這些狀況,肯定比一般人要嚴重。
金碩珍也很想見見閔玧其,總覺得這孩子從小被關在荒郊野外的非法機構、好不容易出來又被鄭號錫關在家裡──還是限定沙發裡──真的太可憐了,傷口都不知道怎麼處理的,應該也很需要諮商,鄭號錫在家肯定不會好好弄吃的,自己有沒有好好吃飯啊,聽田柾國說他蒼白瘦弱臉色不好,哎一古還沒認識都要心疼死了……倒是旁邊這位鄭總經理,相對之下真的超沒人性。
他悄悄瞪了鄭號錫一眼、輕咳了聲,再度眉頭深鎖。
「……收收你那氾濫的同情心,目前我還不想讓你見閔玧其。」
鄭號錫完全可以想像那人會如何像老媽子般地在閔玧其身邊兜轉、搞得閔玧其不知所措……想到閔玧其的反應會有多可愛,他不禁輕笑、隨後又恢復平靜。他倆的關係他們最清楚,目前還不需要外人干預。
「啊尼、我這不是什麼都還沒說──算了知道了,我也明白,當我不了解你?」他沒好氣地道,「……不過,你怎麼會突然想跟我說這些?昨晚跟閔玧其興致一來、讓他汆燙了你啊?別說我八卦,冷冰冰的人忽然變了,不好奇都難。」
而且他剛剛都直白地說教這麼一串,他不但沒生氣,還無奈地笑著接受。
雖然看起來也不打算痛改前非就是。
鄭號錫靜默了會嘆口氣,嘴角竟還有些上揚。
「……算了,不怪你。不是昨晚的事而已,總之就忽然想找你說了。而且這種事……我也不能找閔玧其說。」
他黯了黯眸子,那些內心戲全入了金碩珍眼底。
他還以為鄭號錫會一副『我知道我錯但我就是這樣,你奈我何』──這眼神可有蹊蹺。
「……呀。」金碩珍拍拍人的肩膀,鄭號錫抬頭對上的便是他玩味的表情。「……幹嘛,是怕閔玧其不懂呢,還是怕讓他擔心?」
鄭號錫猶豫了會,再嘆了口氣。
「都是。重點是……」
「是……?」
「…………我不想又像上次那樣,傷了閔玧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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